我來自一個狗血的家庭。
或者也不能用狗血來形容,我來自一個枷鎖很重的家庭。
父母雙親本來有了一個寵愛萬分的哥哥,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收養了我。
為什麼說是寵愛萬分呢?
因為媽媽總會對我說:你是女孩子,你就應該會做飯;你是女孩子,你就應該笑不露牙;你是女孩子,你就不應該太晚回來;你是女孩子,你就應該……你是女孩子……你……女孩子……
媽媽很早就給我列了很多女孩子應該做和不應該做的清單,但是我從來沒見過爸爸或者媽媽會給哥哥羅列這麼一整份長長的男孩子的清單。
以至於我很小時候莫名有一種生而為女的自卑,做的很多事情都小心謹慎,生怕不小心就破壞了那張“女孩子清單”,有時候嚴重到有時候麵對陌生人麵前手心出汗,連呼吸都謹慎得困難。
後來爸爸長久地不回家了。不大不小的房子隻剩下三個人的影子。
於是媽媽扛起了半邊天。
晚上我下課回來在桌子一方摘菜的時候,媽媽就趁著燈光拿著厚厚的幾本一邊打算盤一邊寫,鼻梁上掛著一雙厚厚的眼鏡,嘴裏還不忘念叨著你要爭氣,你要長大了好好掙錢。
哥哥寫完了課題就在旁邊看著手機。於是媽媽不在的時候,家裏家務幾乎都是我一個人包了。一個人掃地,一個人做飯這也沒什麼。
隻是每當米鋪老板不願意爬六七層給送米時候,我就隻能一層一層咬著牙齒拉上去。那時候就很氣惱,不知道是氣惱自己力量,還是氣惱懦弱的自己,就是知道哥哥在家也沒開口。
不過日子就是偶爾氣惱,偶爾生氣,始終也還是有熟悉的人在身邊所以也不會覺得特別苦惱,痛苦什麼的,似乎理我有點遠。
事情轉變在於媽媽病重那一年,剛好也是我準備進入高等院校考試那年。
得知媽媽病重時候,腦袋一瞬什麼也想不到,好像有誰揪著我的頭發從發根開始一點一點往外扯。
我和哥哥那會還是兩個孩子一樣,手無措足站在醫生麵前。醫生歎了口氣說“這麼痛是怎麼忍得了的,現在已經惡化很嚴重了,必須要動手術了,隻不過成功率不高……”
那會有些說不明白的情感就在胸口,在喉間但是呼出來的卻是一片蒼白的無言。
我和哥哥決定就是把這個房子賣了也要給媽媽做手術,哥哥說就賭一把,賭老天不會這麼對媽媽。
於是接下來日子,我們掏空了家裏所有錢,還有爸爸留下那些錢,幸運的是剛好能湊得上手術費,還有住院費醫療費這些的,我們又跑遍了親戚才勉強湊夠。
後來我們輪流在醫院守夜看著媽媽。
那段日子日子簡直像是昏天倒地磨人,在清醒的時候就總是在路上,要麼學校路上或者醫院路上。
學業壓力加上擔憂媽媽病情,壓得我又難受又焦慮,兩種不安的情緒纏繞著在我腦袋擰巴,天天在夜裏或者在短暫休息時候不斷的在我夢裏化身各種恐怖、不明的生物像是無法擺脫的影子不緊不慢追在我身後。
我也經常夢見雙腳離地,用力一躍就起飛遠離了喧囂與繁華,身體和大腦都像雲一樣輕飄飄的。
那大概是我做的最快活的夢境。
在臨考之前幾天,母親還是去世了。
知曉那會我心底好像放下了一些東西鬆了口氣,緊接著又失去某種東西一樣狠狠扯痛著。醫生拍了拍我們肩膀。
進考場前,我就在車上忍不住嚎哭了出聲,最後又怕陌生司機用異樣眼神看著我,又硬生生咬住下唇吞回去,就是眼淚止不住往外掉。
司機大叔也不敢說話,把一盒紙巾放我手裏然後安靜開車。
最後,成績出來那天,我也沒能爬上母親抓著我的手填的“女孩子該去”的第一誌願學校。
家裏就剩下兩個人麵對空蕩蕩四麵白牆。
哥哥從悲慟中回到工作上麵。我坐在家裏唯一的老椅子發呆,夕陽從窗邊映入把我影子扯的老長老長,想起之前,有個人就在這個時候該是拿著鑰匙開門了,但是等啊等啊,等到陽光都沒了,屋子裏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心裏有種被撕裂感覺時不時刺痛手或者我的精神。
在早餐鬧鍾再次響起來,我下意識爬起來,緊張的抓起一件衣服,開門,房門外一片漆黑,身後的燈光把我影子投向黑暗,像是把我推向一種莫大空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