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洞飛快倒退,他們衝上了攝政橋。
數分鍾後,他們到了維忒河對岸。
身後,紅色的信號彈升上夜空。
紅色代表警報。隧洞的獵人們盡可能拖住勞倫佐,按照預定計劃撤退了。
“很好,這場拉力賽還要繼續。”菲茲表情有些猙獰,惡狠狠地拉動推杆提升檔位。
伊芙琳清點了一下裝備,重新給武器裝填彈藥,很平靜地說:“你在D點前下車。”
“哈?”
“你受傷了。”伊芙琳看向菲茲的肩頭。他胡亂披著車上的毯子,但還是沒擋住左肩逐漸擴大的暗色濕漬。
菲茲嗤笑,話語中透露出防衛性的尖刺:“你太大驚小怪了,這點傷算什麼?”
“D點不需要兩個人操作,不如說,我一個人更方便,”頓了頓,她沉下聲音,“我不需要傷員拖我後腿。”
菲茲居然笑了一下:“激將法太小兒科了。”
“那之後本來就是我獨自承擔的部分。下車吧。”
彼此都是獵人,關鍵時刻不會拖泥帶水拉拉扯扯。
菲茲放慢車速,拉開車門跳下去之前像要嗆住,深深看了伊芙琳一眼,才終於啞聲說:“可別死了。”
她挪到駕駛座,輕鬆地應道:“想開點,如果我死了,你就是港城第一了。”
※
狀況堪憂的機車沿著潮濕的夜路疾馳。
這是前年才新修葺過的大道,銀杏樹林立,往左三個車道外就是港口深灰色的海麵,右側則是供市民享受海岸線風光的步道公園。淩晨時分,街燈熄滅了大半,除了偶爾經過的巡夜警官,近旁沒有人影--試圖滯留在公園內的流浪者都會被送到濟貧院做苦工。
冒著煙的機車一直向前,引擎發出咳嗽般的怪響,像命不久矣的肺癆病患。
勞倫佐穿過綿密雨幕,一個彈跳,如獵豹般四肢落地,著陸車頂發出巨響。
車身震顫,卻並未停下。
吸血鬼拔出短劍,在手中隨意拈轉了一圈尋找最佳手感,向前一個翻滾落到車前蓋上,抬臂就要向車內劈刺。
他的動作突兀地收住。
車內空無一人。
海風吹斜的雨絲打濕了座椅,玻璃碎屑還有金屬塊到處都是,椅背上沾有些微的血跡,但氣味不屬於伊芙琳。油門踏板上綁了重物,以膠布黏在車廂底板。
失去司機的機車宛如丟失頭部的亡靈,隻是哀哀地轟鳴著、一個勁地向前。
勞倫佐眯起眼睛。
在瀕臨失靈的機械聲中,輕輕的齒輪聲極有規律地打著節拍。
他腳下一蹬,朝後翻出去。
幾乎就在同一瞬間,機車內部燃爆出赤橙的火球,轟地炸開!
黑煙直衝天幕,雨水無法澆滅的烈焰立刻吞噬了車身,燒得金屬部件融化滴落,連帶著熱熔了新式路麵。
勞倫佐閃避及時,並沒受到實質性的傷害。但燃爆的煙氣險些弄髒了他的麵孔和衣服,他不悅地繃緊唇線,身形虛晃,閃到更遠的陰影裏注視熊熊燃燒的機車殘骸。這麼大的動靜,正常情況下,巡警很快就會來。但是始作俑者卻哪裏都找不見。
海邊鹹濕的風是最好的遮蔽,給搜索增加難度。
徐徐打量四周,到剛才為止都沒什麼表情的吸血鬼忽然翹起唇角。
啊,這樣才對,更有趣。
醉心於追逐獵物的捕手忙於解開沿途的障礙與謎題,會忘記注意自己在怎樣的密林中通行,不知不覺踏入禁地。數百米外,通往聖印修道院的百級雪白階梯沿著海崖盤旋而上。在大約三分之一處的位置,有人站在那裏。
勞倫佐不急不緩地踱步過去,在階梯底下駐足抬頭。
伊芙琳沒有戴麵罩,紅發濕漉漉地貼在頰側額際,濡濕的臉龐在高處修道院花窗後忽明忽暗的光照下泛著動人的柔光。她麵無表情地俯視他,而後緩緩地,眼角和唇邊現出微微的弧度。
“到這裏就隻有我一個人了,不信的話,你聽。”她的語調很舒緩,甚至稱得上友好。
海潮與淩晨的風齊聲附和。
她朝台階邊界邁了兩步,略微偏頭,下巴朝著階梯欄杆外輕輕一點示意。
下麵就是聖印大墓地。
“但是,你敢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