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軍倒是對裝裱有一定的了解,給莊睿解釋了一番之後,莊睿才明白了方老爺子話中的意思。
原來,蘇揚兩地裝裱這個行當,曆經明清數百年,承前啟後,名池全國,統稱吳裝,在這其中又分為幾個類別,專裱紅白立軸對聯,專供婚喪喜慶之用的,稱為“紅幫”。
專裱普通書畫的,稱為“行幫”,而在解放前蘇州、上海、揚州各地,就夠得上稱為裝潢藝術的,專為書畫名家和收藏家裝裱珍貴書畫的,稱為“仿古裝池”。
能做“仿古裝池”的藝人,大多都是手藝高超的老藝人,即使是在解放前,這樣的人也是屈指可數,方老爺子大多都認識,現在猛然見到這麼一幅“仿古裝池”的假畫,也難怪他失神了。
因為老爺子心裏已經斷定,這畫的裝裱,肯定是出自解放前某位裝裱大師之手,隻不過為什麼用這種複雜並且成本高的裝裱手法,來裝裱一幅假畫,就讓方老爺子百思不得其解了。
方老爺子脫下了手套,找出一個放大鏡來,仔細的將這幅畫從頭到尾,重新看了一遍,又用手摸著畫軸裝裱的質材,過了足足十多分鍾,才拿下了眼睛,坐回到椅子上,卻是皺著眉頭一言不發。
老爺子這會心裏實在是有些納悶,這幅畫怎麼看,都是一幅贗品無疑,但是其裝裱的工藝又是“仿古裝池”,而在這其中還有個問題,一般“仿古裝池”所用的材料,無論是天杆、地杆、木杆、紙管、軸頭這些東西,都會是挑選上好的材料,在解放前的時候,“仿古裝池”所用的軸頭,甚至都是珍貴的檀木製造的。
讓老爺子心裏糾纏不清的有兩個問題,第一是既然用了最複雜的裝裱工藝,但是又為何用這些算是比較差的材料?方老爺子剛才沒有細看的原因,也是因為這材料太差,他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幅畫用的是“仿古裝池”的手法,第二自然就是為何花費這麼大的功夫,來裝裱這麼一幅贗品了。
不管在哪個行當裏麵,能做到頂尖的人,肯定都是一些性格極為執著的人,老爺子也不例外,雖然八十多歲的高齡了,依然是皺眉苦思,想搞清楚當初這位裝裱大師,到底是在什麼心態下,裝裱這幅作品的。
“宋小子,你這幅畫是從哪裏來的啊?”
方老爺子出聲了,問向正在一旁有些莫名其妙的宋軍,剛才宋軍也走到桌前看了一下這幅畫,的確是贗品無疑,從用紙上就能看出來,不會超過民國時期的。
“方爺爺,我都說了,這畫不是我的。”宋軍有些哭笑不得的回答道。
“哦,對了,是這位小夥子的,小夥子你怎麼稱呼呀,能說說這畫的來曆嗎?”
從進入都這房間,方老爺子直到現在才想起問莊睿的名字,不過莊睿也沒有生氣,任何一個人活到了八十多歲,恐怕也不會有興趣,去詢問自己見過的每一個人的名字。
莊睿自我介紹了一下,然後將黑市拍賣的事情說了出來,這沒什麼好隱瞞的,隻是他刻意強調了自己是被人話趕話,一時衝動才買了下來,雖然隻花了三千塊錢,但是也想留著做個念想,這才找到宋軍,求到方老爺子這裏的。
方老爺子坐回到椅子上,沉吟了一會,然後站起身來,對宋軍說道:“你去給小呂打個電話,就說我今天沒時間,讓他改天再來。”
宋軍答應了一聲,拿出手機就撥打了起來,莊睿在旁邊聽得真切,原來這老爺子口中的小呂,居然就是和他有過交集的呂掌櫃,莊睿不禁在心裏好笑,不知道也是一把年紀的呂掌櫃被人叫成小呂,會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小夥子,你把這畫拿好,跟我過來,宋小子也一起來。”
看到宋軍打完了電話,方老爺子站起身來,向客廳旁邊的一個房間走去,莊睿收好了桌上的畫軸之後,和宋軍跟在了後麵。
用句比較流行的話說,這個房間應該就是老爺子的工作室了,房間很寬暢,開了三麵窗戶,都是透明的玻璃,透光性非常好,顯得很明亮。
在房間正中,擺放了一個高約一米,木質結構的案台,台麵光滑平整,宋軍小聲的給莊睿介紹著,用行話說,這案台就是裝裱桌,另外還林林總總的擺放了許多物品,雖雜不亂,給人一種井井有條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