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亥時,長安城裏唯有天上樓閣依舊人聲鼎沸,絡繹不絕,這棟樓很高,燭光透亮,五裏地外都看得到,這是一棟吸引眼球的建築,也吸引著人心,隻有進到這裏,才算是進了長安的名利場,走進了英雄地。
趙漸新麵前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可是這些人裏既沒有他認識的人,也沒有人認出他來。隻是趙漸新聽到臨近的桌子旁已經有人在談論他。
談論他的武功,他的招數,出手的習慣,推測他的出身,他的來曆,有什麼目的,今後又會有什麼樣的舉動。
一個瘸腿孤身的刀客,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一個殘缺的天縱之子?還是一個孤獨堅忍的隱士。
各種各樣的說法猜測紛至遝來。
孔安生聽到這樣的話,對著李思說:“你覺得那個趙漸新像什麼?”
李思沒有回答,隻是反問:“那你覺得呢?”
孔安生說:“我覺得他很像古龍筆下《邊城浪子》裏的傅紅雪,都是瘸腿孤身的刀客,沉默而且危險,身上都有背負,過度怪異的形象已經令他與眾不同,他注定會不同凡響。”
李思說:“但是實際上傅紅雪是一個充滿寓言意義的人,他身上背負著人類最原始的憤怒與仇恨,而這種仇恨中,又以父仇最為強烈震撼。
“這是一種古老的象征,人類原始的憤怒和弱者所受到不公正對待的積攢催生的產物。像這樣的故事自古就有,隻是形式各不相同,他們通過口述或者傳說的方式得以流傳,其中的核心就隻有複仇。”
孔安生說:“你所說的自古就有的故事是什麼呢?”
李思說:“其實這樣的故事我們自幼就已經開始接觸,古龍在這本中也借用了傳統故事中的手法,他在序章中把喪夫的母親寫的很像巫女,而孩子身上已有不詳的預兆,這樣詭異的描寫已經十分接近於古老寓言和神鬼誌怪中場景,而複仇故事和神鬼傳說本就同源。
“人在世上受到了太多的不公,在不公中產生了太多的恨,人才會信仰地府和判官,寄托在死後自己的冤屈得到伸張,自己的仇人得到懲處,人才會在複仇的故事中找到屈辱的同感與複仇的暢快。
“冥冥之中自有公道,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這些永恒不變的人類母題,都離不了恨。仇恨是驅動人最原始,最強大的力量之一,它鞭策著很多人咬牙前進,複仇的欲望更多時候比愛人要強烈的多,激烈的多。”
孔安生沉吟:“可是向這樣的人最後卻選擇了寬恕。”
李思說:“是的,這樣一個為了複仇而生的人,他的故事本應該在大仇得報的高潮中結束,而他卻在結尾選擇了寬恕,因為結束仇恨的兩種方法。一是殺盡所有仇人,二是寬恕。
“傅紅雪本身與這段仇恨無關,他被命運捉弄的前半生至結尾處斬斷,沒有仇恨做精神支柱傅紅雪依然堅強站立,他對葉開了一句話,我印象極為深刻,他說:“我也不恨你,我已不會再恨任何人”。
“古龍認為這個世界上如果真的存在一種比仇恨還要強大的力量,那就隻能是愛與寬恕,他在後記中寫,“仇恨和報複,雖然並不可恥,但也絕不值得尊敬。仇恨雖然是種原始而古老的情感,但卻絕不是與生俱來的,愛和寬恕,才是人類的本性。”
……
“你說了別人,那你怎麼看待仇恨與寬恕呢?”
“我們自幼就聽到的以德報怨的說法來自於老子《道德經》,而至聖先師卻說出了“以德報怨,何以報德”的論調。他主張“以直報怨,以德報德”的,這也許更符合當今居於複雜社會中的我們的處事原則。
“一個本性善良的人甚至會顯得有些軟弱,當他選擇原諒時,這也許才是作惡者最願意看到的。古龍所讚頌的寬恕也都是惡人得到懲罰之後,他們才放棄了血償的,在此之前我們應該學會保護自己的方法,也許方法會有不對,但是不代表我們不能去嚐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