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房子都抵押了,你還說三個月就能還給我,你騙鬼啊!”
陳凡看著叉著水桶腰,如臨大敵一般站在門口,連門都不讓自己的進的大舅媽,一股怒意從心底湧出,要不是這女人是他長輩,他恨不得衝上去抽她兩耳光子。
“凡娃子,你娘的那個病,就是個無底洞,你也不要怪我當舅舅的不通人情。”大舅在屋裏甕聲甕氣的回了一句,算是打發他走的意思。
“人心隔肚皮。”
無奈的歎了口氣,陳凡握了握拳頭,什麼多話也沒說,轉身下了樓梯。
父親走後的這幾個月,二十三歲的陳凡,可算是體會了一把什麼叫世態炎涼。
想當年,大舅和大舅媽有了什麼事情,父親出過不少力,如今父親屍骨未涼,母親還在醫院等著救命的錢,這兩口子就已經完全翻臉不認人,看到自己跟看到個瘟神一樣,有多遠躲多遠了。
自己開口問他們借五千塊錢,錢不借也就算了。到了家門口,居然擋著門都不讓進,這和父親在世的時候相比,完全就算得上是翻臉不認人了。
想起自己父親,陳凡心裏一陣心酸……
早幾年,老頭子在單位辦了退休以後,有些不習慣清閑的生活,再加上自己本身喜歡玩個玉器,畫個山水,幹脆半道出家開了個小古玩店。
剛才開始那幾年還好,小打小鬧的,日子也算過得安穩。
壞就壞在今年年初,有幾個外地人找父親,說是手裏有個唐三彩的陶瓷馬,九十多萬就可以出手。
不知道這幾個人用了什麼手法,讓一向穩重的父親跟著了道一樣的,說在佳士得拍賣會拍賣同等級大小的,要到兩百多萬,非得要拿下來,不但不聽母親的勸告,連家裏的房子都抵押出去了。
結果,馬是到手了,但是已經不是父親剛開始看到的那一匹,而是鬼使神差的,不知道在什麼環節被人掉包了。
而拿到父親手上的那一匹,根本就不是什麼唐三彩,甚至和唐朝也沒有半點關係,就是個民國的仿品,幾乎是同時,那幾個賣東西的人,也跟人間蒸發了一樣,影子都沒了。
用古玩界的行話來說,陳凡的父親是被人做了局,狸貓換太子給坑了。
等陳凡收到消息,辭了沿海那邊的工作,趕回來的時候,父親已經氣得一命歸西,母親也因此一病不起。
直到臨死前,父親才告訴母親,老實了一輩子的老頭子,是知道自己已經患了肺癌,在生命的最後日子裏麵,想博一把,希望能給他和姐姐多留下一點東西,這才鋌而走險。
原本父親以為萬無一失,結果,卻因為這個連自己的命都送了。
就這樣,本來溫馨的四口之家,幾乎一夜之間家破人亡。
陳凡也從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小白領,變成了不但居無定所,還有重病在床老母親的社會底層。
他不恨賣了房子想讓自己和姐姐過上好日子的父親,但是他恨那些做局的,那些坑人的騙子。
在古玩界,其實講究的是“出門概不負責”這麼個原則,東西的新舊判定,全憑一雙眼睛。
陳凡也知道,打眼和撿漏,這就像人生的起起落落一樣難免。
但是專門做局去害人,交易的時候掉包,而且還把人往死裏坑,這就不是行規不行規的問題了。
送父親火化的那天,陳凡就暗暗發誓,一定要讓做局陷害父親的那夥人不得好死。
可惜,理想和現實之間的差距,似乎有些遙遙無期。
母親重病,讓陳凡和姐姐前兩年上班積攢下來的錢,早就已經花光,不要說幫父親報仇,就連眼前母親的住院費,他都已經快要出不起了。
半夜的星城夜涼如水。
從大舅家出來,陳凡沒舍得打車,一路心事重重,不知不覺就到了“信德堂”的門口。
這家不到四十個平米,還欠了兩個月租的店鋪,就是父親留給家人的唯一財產了。
父親還在世的時候,逢年過節,從沿海回老家,陳凡也偶爾來玩過幾次,不過都沒有想過要幫父親來打理這店鋪。
第一是他年紀輕輕的,對古玩行業也沒有很大興趣。第二,父親也不願意讓他整天窩在這麼小個地方,他總說男兒應該誌在四方。
如今再回來,想不到已經物是人非。“信德”兩個字,如今看上去,似乎也成了一個莫大的諷刺。
抽了兩根悶煙,陳凡打開了卷閘門進了店裏。
門麵不大,裏麵也就一些仿舊的工藝品,頂多能值個兩三萬塊,陳凡想著,要是能盡快找個下家接受,把店子盤出去,也能回來一點錢,先把母親的醫藥費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