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黑夜中醒來。睜眼看見這個世界,所見的是漆漆黑黑,無邊無際。幾千年了,一直在迷霧中徘徊。想要伸出手卻永遠觸摸不到什麼。像是一座牢籠。

忽然間一絲光亮從東西瞞幕的縫隙中直射進來。他喜悅,翻身站了起來,看見有人盤膝而座,一襲紅衣盛如新月,隔著那束光,在低聲贅述。

他忍不住伸出手,卻無法觸摸到近在咫尺的紅衣。雙腳向前一步,紅衣怡然不動,可他的雙手卻終是觸碰不到,看的見,摸不著。不管他向前移動多少,那一抹血紅始終在他眼前。兩兩相望,就像是陰陽想隔。

兩個世界,兩方空間,無法被時間所拉進。

但是,紅衣置於胸前的手突然筆直伸向前方,大紅的袖袍垂在地上,輕輕劃過他的臉龐,空間法則不複存在。

“你是……誰啊!”他忍不住問。

紅衣孩童模糊的嘴唇微動,斷斷續續的,以古老的、人世間沒有的語言繼續低語。

悠然間,沉寂於心的氣勢高漲,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了起來。是什麼……是什麼東西就要從某個地方醒來了,正在用利爪揮砍鐵籠。心髒的每一次跳動都像是大地的震動,如同雷電劈擊高塔。

往前再踏一步,雙手輕輕往兩邊揮動,黑暗被撕裂開來,像是布滿灰塵的塵封大門被打開。

他猶豫了一下,又一步跨出,世界瞬間喧鬧,烈日炎炎從天而下,一條街道從前方蔓延,他在這一頭,紅衣孩童在那一頭,隻是不論他怎樣去看,始終看不清他的麵容。

“你是誰家的孩子。”他背著手,眯起眼邊走邊問。絲毫沒有察覺這條街上是怎樣的光景。或是察覺到了而不覺得奇怪。

人首蛇身之物,背長雙翼直立行走之人,全身布滿火焰的枯骨。

當他要走到孩子身邊的那一刻,喧鬧瞬間寂靜,寂靜之時,天地倒轉,日月輪換。他一步跨入了黑暗幽深的叢林,抬頭看去,白月光中下起暴雨,衝刷地麵。地下的草地在月光下泛起深紅。

腳下遍地的白骨被藤蔓纏繞,腐臭的味道即使是在暴雨中也無法消散。

他像是憶起了什麼,低聲呢喃。“處刑之地!”

這個時候,天地震動,有一個巨大的身影從東方升起,胸膛部位像是深淵,雙眼中綻放出黑藍色的光。像水紋一樣波動。

另有一個金光四射的物體從西方落下,巨大的耳垂與臉平行,螺紋狀的頭發,四顆野獸般的獠牙露在嘴邊,佛身魔相。

又有一個雙手交叉於腰間的身影從南方走出,雍容華貴,身姿優雅,男身女相。頭戴金簪玉梢頭。灰色的氣流在他的身旁遊蕩,對著他莞爾一笑。

最後的北方,率先看見的是兩黃兩白四束光,而後見到雙眼緩緩睜開,全身雪白的身影現世,一眼雙瞳,一金一白。永不熄滅。雙手握住一把巨型十字劍豎於胸前。

他先是震驚,隨後不知又想起了什麼,而後冷漠的看著發生的這一切,他們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虛無縹緲。

“黑羽,白羽,金羽,灰羽。”腐朽的語言從他的口中響起,一一點破來者何人。

這一刻!他憶起了所有。

“我不會死,必將重臨世間,逆者皆斬。”

“那麼!接受審判吧!”神言從天穹落下。

接著!象征審判的聖劍裹挾著火焰從空中墜下。所過之處,隻剩荒蕪。

“現於真境之地”有人在他耳邊呼喊。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汗水浸透了衣衫。他所在的,隻是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