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散抓起一把沙子,抬起手,感受著沙子互相摩擦而後從指縫中快速的滑落。搖搖頭,歎了口氣。他甩了甩手,把掌心留著的那點沙子全都甩了出去,隨後在充滿汗漬的衣服上狠狠地摩擦了兩下手掌。
他輸掉了今天的第五局,勝負比例是零比五,這一次他堅持到了第12分鍾才被拿下,對方的操作很好,用的又是無雙劍姬,劍姬在單人的對抗中有著極高的上限,隻要操作和意識夠好,短距離且快速的位移在換血中有極大的優勢,陳散的武器大師換不過他,被一點一點的消耗掉所有血藥然後在塔下被戳掉了最後一百點血。
所有人頻道裏,對手打出gg,隨後侃侃而談,“武器大師打劍姬不一定要暈住劍姬,高手都會選擇朝上或者朝下走位,不要被削減攻速其實就有不低的勝算了,被動疊加起來加上w的強化攻擊,他就隻能找你的破綻和你對抗,多成功幾次也就沒有所謂的克製了……”陳散完全想得到那家夥在屏幕前眉飛色舞的樣子。
陳散沒吭聲,退出遊戲界麵,鼠標挪到電腦的右上角,電腦反應了一下才把qq彈出來,那個wink、表情的動漫頭像還是灰色的,還是不上線,又白等了,他抓了抓腦袋,有點失望。另一個頭像又跳了起來,是個寫著“噯太累”的斜劉海男生頭像。
“兄弟你玩的真不錯,下次有機會一起雙排。”斜劉海男生是那個贏了他五局的家夥,“你就差在意識上,操作是很細的。”
“嗯呐。”陳散回複。
斜劉海頭像開開心心的下線了,陳散漫不經心的扣了扣鼻子。如果他在用陳散的電腦,大概就沒那麼的得意了,隻會楞一下然後說“外設也是實力的一部分。”然後轉身就走。陳散的電腦不是正常電腦,每次遊戲運行的時候都會發出嗡嗡的聲音,誰都知道競技類遊戲流暢度很重要,如果fps隻有四五十,那無疑是在拿掏耳勺挖地道。但是陳散也懶得和那家夥解釋說自己的電腦隻有十幾幀。他感覺這麼做未免有點無聊,打贏了交流群裏所有的人之後他就越來越不注意這些了,電腦從70幀掉到40幀,他用40幀的電腦打贏了這個群裏所有大師選手,當他電腦又一次退化隻有12幀的時候他才輸了這一次。如果有一天他用ppt一樣的畫麵都打贏了這個群裏的所有人,那他還有什麼辦法給自己找點事做呢?
有什麼意思?何苦?他有時候也跟自己說,老是打著遊戲等啊等,可她隻上過一次線。
“買兩袋打折的麵包,一根紅腸,還有來福的貓罐頭快遞,趕緊去買趕緊回家,把豆角摘了!記得去拿快遞,尾號9527!就知道玩遊戲?找不到正經事幹我可不養活你,每天打這個破遊戲有什麼用?”姑姑的聲音雷鳴般響起。
陳散覺得腦袋嗡嗡響,趕忙一連串的答應著,小跑的出門,樓道裏安安靜靜,他靠在門上,聽見門裏的姑姑還是嘟嘟囔囔的抱怨,陽光又從樓道的窗戶裏灑進來,照在門口放著的蘭花上,小區裏的樹葉嘩啦的響。
又是一個夏天,陳散十八歲。
他和姑姑姑父一起住,有一隻叫來福的貓,他在本地一所私立高中讀書,高昂的學費也注定了校門口一定豪車如流水,美女如流雲。還有二百多天他就得參加高考,全世界好像都在告訴他這件事有多麼重要他應該多麼努力,他應該激情彭拜的把自己淹沒在題海裏,像快要被吊死的人一樣爆發出此生最頑強的鬥誌,展示出生命中最強大的時刻。
壓力越大,陳散躺的越平,除了打《英雄聯盟》這個遊戲,就是趴在桌子上幻想自己該如何阻止海平麵上升,對於其他的事完全提不起興趣。
作為一個普通的孩子,他的躺平並不難理解。
陳散有九年沒有見過父母,據說他們還活著,每年都會向姑姑的銀行賬戶打一筆非常可觀的資金,可是每次他都沒有收到任何一條消息甚至是郵件來告訴他父母會在什麼時候回來。他的父母都在稿科研,一開始的幾年他總是為自己父母的職業而自豪,在同學豔羨的眼光中津津樂道。可後來他發現應該自豪的是那些看到某個車就收斂囂張的步伐然後像小雞仔一樣鑽進車裏的兄弟們,成群結隊的小夥伴最後總是剩下他和一個最不招人喜歡的小胖子往前走。他也不想接著說話,小聲的唱著周傑倫的歌,吊兒郎當的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