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水寒覺得很是有些無奈。
這是一個看似被無數條條框框和規矩框定的世界。
但實則上,卻是如此的蠻夷。
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到為了下一頓飽腹而艱苦奮鬥的百姓,再到中原以外仍在茹毛飲血的人們,幾乎都是沒有信仰的。
便是泰西諸國,那虛假的信仰,也不過是為了統治階層的利益服務。
若是在他來的地方,他問出這樣的問題,那些戎馬軍伍的人們必定會給出無數的回答。
但這些答案,卻幾乎都會相差無幾。
他們的一直意誌是堅定的,信仰是不可磨滅的。
眼下?
吃皇糧,升官發財,才是所有人的追求。
王忠嗣有些不解,不知為何自家這個女婿,會忽然問出這樣的問題來。
他們為何要投身軍伍?
為何要穿著身上的這一件戎裝?
王忠嗣當即張嘴,卻發現自己忽然有些說不出來緣由。
他不禁輕歎一聲,低聲道:“將軍百戰死,馬革裹屍,不過是為了報效皇恩。”
“皇恩是什麼?”
高水寒打算今天將話說開了,直接觸及到在如今這個封建製度下,禮法製度根深蒂固的時代,去觸碰皇恩和皇權的本質。
王忠嗣的臉色當即微微一變,有些不悅。
“你……”
高水寒插嘴打斷:“嶽丈是想說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王忠嗣年色鬱鬱,但很明顯,是被高水寒說中了。
他隻能冷哼一聲,來掩飾心中忽然浮現的煩躁。
王忠嗣有些後悔,今天為何要來這裏看日出。
他已經生了,想要借此了結這個話題,離開此地的心思。
高水寒卻不給這位嶽丈機會,接著道:“這片土地,當真是專屬於一人乎?亦或是所有人生來,便要供養一人乎?”
“從戎之人,便隻是為了一句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便能做到馬革裹屍嗎?”
“亦或是,為了那能揮斥方遒的權柄,便能讓麾下士卒衝鋒陷陣?”
王忠嗣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絲一樣,他覺得現在的高水寒,思想出了一些自己說不清道不明的問題。
王忠嗣當即開口:“休要胡言!”
高水寒倔強搖頭,輕聲道:“小婿以為,從戎之人,當護衛一方黎民,當庇佑一方安寧,當為百姓子弟兒郎之兵!”
“我等如今難道不是於此,護衛隴右百姓安寧?”王忠嗣當即反問。
他覺得大概是這些日子的操勞,讓高水寒心神時常。
這時候大戰剛歇,唐軍終於奪回石堡城,方才將這些日子的擠壓一股腦的迸發出來。
王忠嗣接著道:“你該回鄯州城歇息幾日,與麗兒出城走走。”
高水寒笑了笑。
“嶽丈是認為小婿心神出了問題?”
王忠嗣沒有回答,但臉上的神色,卻已經回答了高水寒的問題。
高水寒搖頭道:“小婿今日之所以阻攔嶽丈奏捷於長安,便是為了西北三道百姓之安寧!”
“嶽丈是否想過,當長安知曉此戰,乃是火炮取得首功,會作何感想?”
“嶽丈又是否動過,要將火炮獻於朝廷的心思?”
“可嶽丈是否想過,若是朝廷掌握火炮,又會有何改變?”
火炮這種東西,高水寒並不打算交給長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