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鄉村是美麗的。
近處大片大片的桑園,生產隊社員忙著采摘桑葉,一條河從村莊邊繞過,遠處青山隱隱。
大隊院場裏那棵老白楊樹上,高音喇叭正在放著歡快的歌曲:
公社是棵長青藤
社員都是藤上的瓜
瓜兒連著藤,藤兒牽著瓜
藤兒越肥瓜兒越甜
藤兒越壯瓜兒越大
衛向東背著背簍,站在橋上呆呆看著一切。
“向東,你又在偷懶?趕緊摘桑葉去!”話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生產隊長衛海濤。
隻見他穿著一件白色背心,胸前還寫著“農業學大寨”五個字,一臉不滿的看著眼前這個清秀少年。
“海濤哥,我我沒”衛向東辯解了一句,光著兩隻大腳片走起桑園,摘起桑葉來。
桑園裏的社員看到這一切,低聲議論起來。
“衛二蛋的兒子是咋了?一木木呆呆的。”
“聽上個月生了場大病,發高燒,好了以後就這樣。”
“該不是腦殼燒壞,成傻子了嗎?”
你才是傻子,你們全家都是傻子!
衛向東心裏忍不住罵了一句。
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個月前和幾個老板在酒宴上一場大醉,醒來以後竟然魂穿到這個叫衛向東的十六歲少年身上。
而現在是1978年夏!
穿越就穿越了吧,來享受下美麗鄉村景色也好,可是想到自己住的是茅草房,吃的是“麥拉”糊糊——就是麥子不脫皮接在自家碾子上磨成麵粉,這樣可以增加點份量。
想到這些衛向東頓時沒了心情。
摘了一背簍桑葉,衛向東又背到河邊用河水淘幹淨,這才匆匆返回生產隊院場,在陰涼處晾曬幹才能喂蠶。
衛向東所住的村子叫衛曹村——現在叫衛曹大隊,四個生產隊三百來戶人家,姓衛和姓名曹的居多,屬於皖省南部的寧宣地區南坪縣前進公社管轄。
南坪縣屬於低山丘陵地帶,旱地居多,灌溉條件差,土地貧瘠。自古以來老百姓都以桑養蠶的為生,全大隊二千二百多畝耕地,其中一大半都種植的桑樹,比如第四生產隊,全隊645畝耕地,41畝種植的都是桑樹。
這裏一年可以養殖三次桑蠶,其中春蠶數量最多。
這年代是集體喂養,生產隊院壩旁邊兩排蠶房裏滿滿都是春蠶,白晚上都是沙沙蠶吃桑葉的聲音。
衛向東幹的活就是從桑園采摘桑葉,十背簍算一個工分,在生產隊院壩旁邊那棵老榆樹下的軲轆上,生產隊有人專門負責登記。
今他已經背了一百背簍!
衛向東去年初中畢業沒考上高中就成了一名生產隊社員,雖然未成年,但這個年代算半大夥幹活但按成人壯勞力對待。
又幹了一個多時,太陽已經下山,隨著隊長一聲哨子響今的活總算幹完,社員們三三兩兩笑笑走向村裏。
衛向東將背簍仍在一邊,一屁股坐在生蠶房外麵的闌檻上,用粗布做的短褂擦著臉上的汗。
“向東,活幹完了?過來,把今全隊社員的工分算清楚。”
不用抬頭看,衛向東就知道是衛海濤。
衛海濤今年5歲,五年前從部隊上複原回來後就當了生產隊長,和衛向東家是房前房後,兩家很熟。
“海濤哥,隊上不是有會計出納嗎?幹嘛又要我做?又不給我記工分。”衛向東很不滿的嘟囔道。
“富貴叔去大隊開會了喂,你可是咱們隊上的高材生,寫寫算算的事不找你找誰?”
屁的高材生!
一個初中畢業生就是高材生了?
衛向東不由得撇撇嘴。
不過全生產隊總共487名社員,絕大部分都是學文化,有的還是文盲,初中畢業還真算文憑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