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霜降,一早有小童扣門。
“師父,穀外有人求見。”
藥王穀穀主已年過七十,由小童攙扶,一路行至穀外。
漠北氣候與別地不同,霜降已落了第一場雪,雪地上跪了一女子,身披碧色大氅,卻掩不住一身的血腥,抬頭淒然相求,“徒兒不孝,求師父憐憫,救小女一命。”
老穀主看著昔日的愛徒,雖心有不忍,卻依舊歎道,“你既已叛出師門,這聲師傅還是罷了。”
女子叩了頭,流著淚哀求,“徒兒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亦無顏麵對師傅,隻是這孩子……徒兒實在不舍,她尚不足月,又有何錯,就要被父母所累。”
她說著把護在懷中的嬰兒抱了出來,隻見那嬰孩裹在繈褓裏,臉色鐵青,緊緊閉著眼,毫無生氣。
年邁的穀主伸手探了探那孩子的鼻息,感覺到那絲若有若無的呼吸,鬆了口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求師父救她一命。”
女子不再說其他,隻是不停的叩頭,額頭磕破了,雪地上蔓延開鮮血,老穀主看到皺起了眉。
“罷了,你走吧,”老穀主一向心軟,抱過了孩子,有對那女子沉聲說道,“往後她隻是藥王穀弟子,出身如何,前塵往事都再與她無關,你可明白?”
“是。”
女子放下心來,又重重叩了頭這才起身離去,瘦弱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風雪中。
小童欲叫住女人,老穀主卻攔住了他,神情悲憫,“她已身受重傷,時日無多,由她去吧。”
說罷抱著孩子轉身離開,“關門,從即日起藥王穀閉門謝客。”
寒來暑往,花謝花開,轉眼已過了十六年,又是一年霜降,漠北已是大雪紛飛的季節,揚州城外卻還是春色如許,清晨城門剛開,衛兵高舉皇榜,策馬而來,貼在了城門口。
百姓一擁而上,隻見上頭寫著: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九皇子身患重病,凡醫者皆可一試,能醫治九皇子者賞黃金百兩,良田千畝,欽此。
皇帝此次南巡據說就是專程為九皇子求醫而來,皇榜一出,百姓們紛紛議論了起來。
“我姑姑的表兄的侄女就在出巡隊伍裏隨侍,聽說是因為欽天監親測,南下可有機緣醫好九皇子,聖上這才領了九皇子南下。”
“這九皇子可是榮貴妃之子,尊貴無比,可惜自幼多病,否則這太子之位說不定還是他更有可能。”
“你知道什麼呀,九皇子年幼,上麵八個哥哥,哪能輪得到他。”
“我大虞自古立賢不立長,有能者居之,九皇子若真有才德,自然可以一爭。”
又有人一句話打斷了眾人的議論紛紛,“說這些有什麼用,可得有人先醫好了他才行,否則你見過哪朝哪代是個站都站不起來的坐帝位。”
平民百姓,什麼都敢議,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又看回皇榜,宮中太醫院聖手如雲,這都醫不好,還有何人?
就在這個時候,隻聽遠處有馬蹄聲傳來,隻見兩匹馬一前一後從官道疾馳而來,是兩個白衣女子,皆戴著鬥笠,為首的女子腰間還佩著長劍,綠蔭官道,鮮衣怒馬,隻遠遠瞧著便覺得賞心悅目。
眼瞧著到城門跟前了,隻見佩劍的女子轉身揚聲笑道,“師姐承讓了!”
聲音清脆,宛若黃鸝,眾人都忍不住望了過去,隻見她說罷一躍而起,腳尖在馬背輕輕一點,飛身過來,竟一把掀下了那皇榜!
後頭的女子瞧見了,停馬冷笑道,“掀皇榜算什麼本事,你若能治好他,我才真正服你。”
“那便借師姐吉言了!”
女子身姿輕巧,翩翩若仙,說話間已落回了馬背,看著後頭的女子策馬離去了,這才低頭看那皇榜。
“是你揭的皇榜?”
守城的小將匆忙來問,沒想到這皇榜才剛張貼出來便有人敢揭了,看樣子像位江湖人士,小將懷疑的上下打量,那女子戴著鬥笠,一襲白衣,藍色腰帶上繡著忘憂草,佩劍花紋古樸,像是有些來曆,可畢竟是要為皇子醫病,小將不敢大意,問道,“不知女俠師出何門?可知這皇榜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