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吊唁誰(1 / 3)

朔風冷冽,沿街翹起的屋角覆著一層白皚新雪。

雪籽打著旋鑽入行人的衣領,凍出一團團白霧。

盛嘉雲一身小廝打扮坐在車轅上,晃著雙腿。她大口大口吸入冷氣,冰涼雪意被溫熱層層剝去,暖流彙入砰砰跳動的心髒。

外頭就是連空氣都比院子裏的甜。

盛嘉雲回頭瞥了一眼蓋著嚴實的車廂,若不是這討厭的家夥,她才不會被牢牢困在家中三日。

馬車噠噠而過,雲來酒樓一如往常,熱鬧非凡。

自小年夜那日在雲來酒樓未等到翛竹來赴會,她已有三日未見他了,也不知他是否看到她留下的信。

好歹寫廢了二十幾張紙呢,隻盼他不要嫌她字差。

不知不覺,雪若絮起。

盛嘉雲抿下微翹的嘴角,馬蹄踩著新雪往縣衙方向去了。

李敘永死了。

他們是去吊唁的,此情此景,實在不該開心,更何況李敘永是李叡文的弟弟。

她曾在城門外見到翛竹接他弟弟李敘永回家,他弟弟看著倒是個頑劣的,不及翛竹半點沉穩有度。

一母同胞的兄弟去世,他應當極為難過吧。

也不知翛竹現時何樣了,他應當會時時守在靈堂,不知烤盆夠暖嗎,他身骨子弱,可經不住這整日整夜的雪天苦熬。

“啊嗤!”寒風將盛嘉雲刺得回神。

車廂內窸窸窣窣一陣響,蒼白修長的手撥開一角簾布,輕推開門,清而不亮的聲音從門縫裏透出來:“進來吧。”

雪色天氣襯得他手指愈加發白,盛嘉雲縮著腦袋,盯著那抹蒼白,佯裝恭敬,嘴上倔著道:“小的不敢打擾大人。”

裏頭的人也不勸,手飛快地沒入黑暗中,簾子垂下,聲音被悶悶擋住,極淡又極具威脅力:“我不需要病人隨侍。”

盛嘉雲後槽牙都咬緊了,不能被打發去看守馬車,她千方百計出門,必須要見翛竹一麵。

她忍了,“是。”

盛嘉雲拍掉身上的雪,帶著一身寒氣進入暖香氤氳。

逼仄車廂裏,男子著淺青素服,曲著長腿,闔眼而歇。

雪亮的光清冷地透過窗,落在他彎闔的眼尾上,薄唇紙白,俊眉微皺,似被闖進來的寒意擾了他輕歇。

盛嘉雲掃了柳騁虛弱而清瘦的身形一眼,猶豫片刻,拾起落到一旁的薄毯輕蓋到他身上。

她撇撇嘴,傷得這般重還要到處折騰,活該你難受。

點落肩頭的暖意須臾間蔓延全身,柳騁不覺睜眼。

一雙深邃銳利的眸子掃過盛嘉雲,她捕捉到他眼裏的淡漠冷峭,飛快地偏過頭,垂眸屏息。

心下一時升起幾分悵然,他到她家三日,今日還是首回麵對他,卻不想他與從前倒是不像了。

殺過敵見過血,再明亮如陽的人,也會變。

柳騁自上車起就沒看清盛府給他安排隨車小廝的模樣,微黃的側臉淹沒在陰影下,唯有左耳垂上一顆殷紅小痣顯眼地昭示存在感。

認出人來,他心下稍鬆:“阿雲,到了叫我。”

盛嘉雲喉頭一緊,妝容都化成這樣了,他怎麼認出她的?

萬萬不可誤會,她沒有那個纏著他的意思……

盛嘉雲撩起眼簾抬起頭,柳騁已然合上了眼,處處透著失血過多的氣血不足,滿是清減憔悴之相。

算了,她咬咬牙,啞著嗓子道:“好。”等回去解釋清楚,再躲著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