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簡雲瑤從錦州城回付雲山。
在此落草為寇已經有整整一年,這一年裏,她帶著剩餘不多的親信躲在山中,過著逍遙散人的日子。
新皇登基,大肆鏟除異己。前些時日風頭小了些,簡雲瑤才敢帶著親衛下山,到附近的錦州城裏打探消息。
這一走,還真讓她聽到些大消息。
一個月前,女皇罷免了當朝的男相。半個月前,又下令誅殺這位輔佐自己登上九五之位的男子。
她這卸磨殺驢的行為簡雲瑤並不奇怪,讓她吃驚的是,傅朝朝跑了。
像是未卜先知一樣,在皇帝的聖旨送到丞相府前,就已經人去樓空。
聽說他走得著急,甚至連行李都沒來得收拾。
付雲山地勢凶險,在絕壁之上修建了寨子,馬匹上不去主峰,就養在主峰半山腰的付家村內。
雲瑤和親衛步行上山,走路間還不住感慨傅朝朝逃走的事。
“簡繁啊,你說這傅朝朝一介男子,他能跑到什麼地方去?”
簡繁搖頭:“屬下不知。”
簡雲瑤本就沒打算聽到她的回答。雖然感慨,但現在遠離皇城,皇帝也沒有繼續圍剿她們的意圖,算是迎來了她期待的安穩日子。
寨門近在眼前,簡雲瑤已經能看到牌匾上“落雲”的字樣。
崗哨看到回寨的寨主,立刻向著山寨內打信號。
距離還遠,簡雲瑤沒看清,以為是崗哨正在和自己打招呼,正準備回應。
可還未等她露出笑容,一聲嗩呐吹破雲霄,一隊人馬披紅戴綠地從寨子裏衝了出來,將簡雲瑤團團圍住。
簡雲瑤還沒發覺到問題,在道賀聲中回應:“你們怎麼知道我今天回寨?還特意出來迎接?這也弄得太隆重了,我自己走回去便好。”
領頭的一個笑起來:“今個兒不能讓您自己走回去,一定要簇擁著才夠意思。”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簡雲瑤正要思量其中的意思。突然之間,一抹紅色籠罩過來,她下意識地要躲閃,隨即想到這是她的山寨,這裏的人都是和她過命的姐妹,緊繃的肌肉緩緩放鬆下來。
再回神來看,一身大紅的衣裝已經披在她身上。
“這是做什麼?”
嗩呐聲一聲高過一聲,鑼鼓喧囂間滿是喜氣,簡雲瑤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事情有異。
人群中不知道誰回答了一句:“當家的,是二當家給您找了房俊公子,等著鬧洞房呢!”
稀裏糊塗的,簡雲瑤被推著進了寨門。
窗外鑼鼓喧天,嗩呐聲聲入耳。
裝飾一新的喜房內,傅朝朝披著喜服,單手握著卻扇。舉著扇子倒不是為了遮羞,而是為了掩蓋住嗑瓜子的動作。
貼身的護衛阿喜卻著急的不行。
“公子,再不走的話,就真的走不了了。”阿喜麵露焦急,頗有些埋怨地看著傅朝朝。
自從皇帝下旨誅殺男相後,阿喜就跟著傅朝朝逃亡,走了大半個月才來到錦州地界,明明隻要翻過前麵的這座山,就到了大夏與西遼的邊界,卻沒想到在山底下著了道,被人綁上了付雲山,聽說是要給這山上的賊婆娘當夫郎。
不過也真是奇怪,看那山賊頭子看公子左一個順眼右一個滿意的,可這已經拖了好幾天,天天放鞭炮吹嗩呐的,就是不見人影,更別提拜堂什麼的。
“急什麼?”傅朝朝倒是十分悠閑,瓜子嗑得叭叭響,“動靜弄得這麼大,幾天了連個人影都沒見著,你說古怪不古怪。我就在這裏住下了,看她們耍什麼花招。”
“再說了,就算那賊頭子要用強的,我身邊有國朝頂尖的侍衛,我會怕她?”傅朝朝將瓜子皮收到一側,“你也知道,翻過這山再往前走就是西遼了。”他垂下眼眸,“世人都說男子小家子氣,心中沒有半點家國天下……”傅朝朝扯了扯唇角,撚起一枚飽滿的瓜子仁,“你是覺得憑借你家公子的美貌,勾不住一個小小的土匪頭子?”
他情緒轉變得極快,若不是阿喜從小跟在傅朝朝身邊,還真聽不出他語氣中一閃而過的落寞。
侍衛沉下眼眸,卻見喜床上的傅朝朝換了個姿勢。
傅朝朝本就生的十分俊俏,昔日在盛京城時,便是讓城內做媒人踏破門檻的佳郎,此刻神情慵懶地半倚靠在床榻,確實如他自己說得那般美豔勾人。
阿喜後退一步,說:“不是擔心公子您不夠美,是怕著土匪頭子汙了您的眼。”阿喜想著,他家公子好歹也是名動天下的世家才俊。曾幾何時,一度是皇帝正君的得力人選,若是被賊人強擄上山的消息流露出去,公子的名聲不就徹底毀了?到了那時候,還有誰敢把公子抬回家做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