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娘、胡娘,你聽我說,我知道是誰殺了…”
謝曲瞪著眼,用盡力氣抓住胡娘的衣袖,想告訴她真相,但胡娘隻是紅著眼瞪他,恨意呼之欲出。
五髒六腑都在腐爛,痛到極致,謝曲不由嗤笑出聲。
也對。
若非魚餌當真幹幹淨淨,什麼都不知道,若非魚餌同樣是受了唆使與蒙騙,他又怎麼會上當!
“我聽老人們說,像你這樣道貌岸然的惡人,死後要見黑無常,之後墮忘川,下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胡娘沒有讀心的本事,猜不到謝曲這會正在想什麼,她沉浸在大仇得報的快感中,把拳頭捏得咯吱響,聲嘶力竭。
“縱使聽雨山莊威名遠揚!縱使你們這些身懷靈力的修者神通廣大!但那又如何?我就算拚了這條命,也要你為我的相公償命!”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謝曲口中吐出更多的血,斑駁交錯的符文爬上他的臉,將他襯得像隻麵目可憎的惡鬼。
眼前一片漆黑,忽然什麼都看不見了,也不疼了。
閉眼之前的最後一幕,便是胡娘驚恐非常的眼神,還有那根衝他心口刺來的金簪。
可憐的女人,此後謝家不會放過她,柳家也不會,她大概很快就能到地底下和她的相公比翼雙飛。
往好處想,到時大家都做了鬼,沒準誤會就解開了呢?
隻是…他這一死,單憑他爹恐再護不住《神機譜》,到時白白便宜了柳雲仙那廝!真好不甘心…!
……
…
“——嗬。”
不知又過了多久,耳旁忽然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笑。
笑聲主人的嗓子有些啞,像是常年咳嗽的緣故,聽起來很沙、很輕,仿佛一股涓細冰涼的水流,貼在後脖頸子上,甩不掉趕不走,讓謝曲莫名其妙地寒毛倒豎。
…且慢,已經死了的人,又如何還能感到“寒毛倒豎”?
呆住片刻,謝曲立馬睜眼,然後他發現自己早已不在臥房,而是躺在一處死氣沉沉的詭異地方。
這、這是何處…
意識到出了問題的謝曲很快起身,小心翼翼環顧四周。
除了腳底下血一樣的連綿豔紅,什麼都沒有。
不疼不癢,沒有洞房花燭,沒有瘋癲的美人,也沒有摻了符水的毒酒。
這到底算死了還是沒死?難道剛才那些破事,全都是做夢?
一時間,謝曲百思不得其解,他感到很頭疼,抬手揉了兩下眉心。
就在這時,方才那冰冰涼涼的聲音又出現了,不知怎麼的,語氣總有點不對勁。
“謝曲,你倒逍遙。”
那聲音道。
“你此次隱匿氣息而去,生死簿上沒有你的名,讓我又找了你一百多年,猜測過你的無數種死法,卻想不到——”
身周寒氣陡然間變得極重,聲音的主人打定主意不肯太早現身,隻裝模作樣嚇唬人。
“卻想不到、你這輩子竟會死得這麼風流。”
話音剛落,還不等謝曲來得及反應,他身前忽然憑空出現一張足有一人多高的銅鏡,正對著他的臉。
謝曲:“……”
親爹!他媽的這鏡子裏照的是誰!
銅鏡之中,有一人正對著他笑。
臉還是那張臉。
一雙笑起來便彎成月牙,就算盯著木頭樁子都顯得眷眷溫柔的多情桃花眼,一對濃淡適中的斜眉,鼻梁很高,嘴唇很薄,鋒利的唇峰恰好中和掉了藏在那雙桃花眼裏太多的情,好歹令這張臉在不笑的時候,不會顯得太不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