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世代傳承的老店。”倪燕歸指指碗裏的芝麻糊,“招牌是這個。”
陳戎靜靜地聽她吹噓。
“傳統的純手磨芝麻糊。”她指了指裏麵的一個男人。
那男人用一根粗大的木樁磨打石臼。木樁大約十多厘米的直徑,一米多長。
“他們手上那根木杖,聽說是一種果樹。光用這一個東西磨打芝麻就是力氣活。“接下來的話,倪燕歸對照店鋪的宣傳單講了一通,什麼大分子結構、分子聯係等等。說完了,她把芝麻糊送進嘴裏,“香濃嫩滑。”
陳戎的豆花桶晾在旁邊。
一桶豆花,一碟蜜糖。桶上的木紋顏色很深,接近褐色。陶瓷小碟破了兩個小口。
她問:“你是不是覺得不衛生?”
“我聽得入神,忘了。”陳戎把蜜糖倒進桶裏,見她吃完了半碗,問,“要不要再來一碗?”
哪有男生一口沒吃,自己吃個碗底朝天的?倪燕歸打住了,擦擦嘴說:“我飽了。”
他沒有勉強。
她又問:“你除了看書,還有什麼愛好?”
“畫畫。”陳戎舀了一口豆腐花,“小時候喜歡畫,所以才來報美術學校。”
以為男生的愛好都會和球類運動扯上關係,沒想到他的興趣這般文靜。多好,她就想找一個文質彬彬的如意郎君。她繼續問:“在宿舍裏畫嗎?”
“有時候會去校園裏寫生。”陳戎問,“你呢?”
她?總不能說因為她爸覺得藝術是陶冶性情的行當,特意讓她來陶一陶。學校是他爸選的。當時她來的時候不情不願。沒想到在這裏遇上了陳戎,現在既來之則安之了。
“我有時候也會畫一畫。”她的這個“有時候”就是要交作業的時候。
*
到了宿舍樓下。
對兩人行注目禮的同學比在甜品店的更多。有個女生站在三樓走廊,一邊打電話,一邊張望樓下的一雙璧人。
倪燕歸折起手肘,左右晃動,揮手的動作很僵硬。
陳戎笑了:“上去吧,快到門禁時間了。”
“謝謝你的甜品。”甜到她的心裏去了。
“不客氣,早點休息。不要把今晚的事情放在心上。”
倪燕歸點點頭,轉身往裏走,走幾步又回頭。
宿管阿姨在這裏不是一年兩年了,見多了小情侶依依不舍的場麵。憑這對小情侶的神態,她就知道正是曖昧階段。她望一眼牆上的鍾,敲敲大門:“關門了,關門了。又不是明天見不著了。”
明天還真的見不著——因為沒有社團活動。倪燕歸說:“再見。”她走進宿舍樓。
陳戎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她從樓上走廊向他招手。
她張開雙臂,以肩為軸,大幅度地搖動。笑容比夜空星辰更燦爛。
他微微笑了。
今天晚上,倪燕歸的臉蛋很漂亮,不一樣的是,水盈盈的眼睛,乍看之下單純又無辜。
然而,望向他時,眉目閃爍春光,時刻對他發出邀請。
猶如一個天真的妖精。
*
門一關,倪燕歸說:“啊,春天來了!”
柳木晞趕完稿了,半躺在床追漫畫。她轉過頭:“中邪了。哦,不,你從見到陳戎的那一天就中邪了。”
倪燕歸腳步輕快,仿佛是飄過來的。她仰頭,拽住柳木晞的床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柳木晞放下漫畫書,趴過來:“拿下陳戎了?”
“哪有那麼快,今天走了一小步。他請我吃了芝麻糊,特別的甜。”倪燕歸重音強調“甜”字。
柳木晞大叫:“你的步子邁得很大了好吧。”
倪燕歸坐在椅子上,轉了好幾圈,終於還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柳木晞調侃說:“你在他麵前有沒有注意形象?”
“當然有。”倪燕歸翹起了腿,隨意攏了攏頭發,“儼然一個端莊淑女,話都不敢大聲講。”
喬娜摘下一隻耳機:“將來陳戎知道你的真麵目,該怎麼辦?”
倪燕歸沒想到那麼遠,說:“先把人騙到再說。”
於芮洗完澡,出來說:“如果陳戎愛你愛得死去活來,肯定會包容你的缺點。”
喬娜把耳機塞回去:“我信不過倪燕歸的偽裝術。”大概率會在不經意的瞬間暴露本性。
*
智能通訊的時代,沒有不透風的牆。周末,吳天鑫的偷拍事件在校友圈發酵,傳到了其他學校。
星期一,學校發布聲明,對吳天鑫作出了開除的決定。由於涉及偷攝販售,學校報了警。
林修混跡三教九流,但沒有搭上吳天鑫的那條線。他對此事一無所知。直到見到了公告,又聽倪燕歸繪聲繪色地描述那天晚上的經過,他臉色漸漸發白,把她從上到下打量了好幾遍,問:“你真的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