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秀被推著走,推到一個麵色焦急的姑娘身邊。瘦高夥計道:“紅霞,快帶她去洗洗,換上紅鶯的衣裳,趕緊的,貴客還有半個時辰就到了。”
那名叫紅霞是姑娘皺眉道:“能行嗎?”
“少廢話,幹活!都是我平日慣的,你看看紅鶯想什麼樣子。一個奴才,還當自己千金大小姐了。”瘦高夥計估計也算個管事的,他一吼,紅霞就扯著她跑起來了。
春秀在廂房裏洗了個澡,雖然匆忙,但好歹洗去了渾身臭烘烘的氣味,也洗去了一些疲憊。她覺得自己就快泡在溫香嫋嫋的浴桶裏睡著了,可想到自己收了瘦高夥計一百文錢,也不敢壞了他的事,春秀趕緊起來,胡亂地穿上紅霞給她的衣裳。
紅霞見她時眼裏閃了驚豔的光:“開始我以為肖管事哪裏撿了個要飯的來頂替紅鶯,沒想到,洗幹淨一看,比紅鶯強了不知道多少,明日紅鶯回來,還不悔青腸子。”
說話間紅霞拿了棉巾準備給她絞幹頭發,春秀不習慣別人招呼自己,趕緊接過棉巾自己動手。
紅霞與她閑聊道:“我還怎會不知紅鶯的想法,她不願幹這些伺候人的事,她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可少東家哪是她能肖想的,待再久也是伺候人的奴才,做什麼夢呢!”說完啐了一口。
春秀心想,果然,女人對女人是最狠的。
“誒!你這簪子可是在琳琅坊買的?”紅霞發現她手裏拿著隻簪子。她正收拾自己的東西,所有物品全部整整齊齊地拿換下的衣服包好。
“嗯,是。”春秀想起那個芝蘭玉樹的公子,也是那個幫著大小姐冤枉她的人。明明是陌生人,她卻不知為何湧出一絲委屈,大概是為他的不信任吧!明明是陌生人,何必呢。
“這可是鋯晶石磨得珠子,楠木也是上好的,做工的話,沒個十幾年磨不出如此纖巧的簪身。”紅霞捧著簪子細細欣賞著。
“紅霞姑娘知道的真多。”春秀思緒複雜地摩挲著簪子。
“我不光知道這個,我還知道這簪子得好幾十兩銀子呢!”紅霞羨慕地看著春秀,繼續說道,“送你簪子的男人是你的心上人吧?他對你真好。”
春秀想說不是心上人,也不是送的,是她花八十文買的。可這其中的原委,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於是,她隻是拿著簪子沉默半晌。
紅霞並未放在心上,催促道:“愣著幹嘛,趕緊綰好頭發。這簪子這麼貴重,你還是戴著吧!我可不敢給你保管。”
看春秀手足無措的樣子,急性子的紅霞幹脆上手給她挽起發髻來。
不一會兒,就捯飭好了。紅霞也沒讓她再糾結戴不戴這支簪子,直接簪到朝雲髻的後頭,拉著她就走了。
宴席上很多東西都備好了,就等著貴客來。春秀依照瘦高管事的話,低頭等著。
站了約半刻鍾,就聽聞一群穿著官靴的意氣風發走進來。其中一個聲如洪鍾,笑道:“如此讓溪亭老弟破費不合適吧!”
另一個聲音略暗啞的道:“你是不知溪亭這裏的紅娘子,看得見,摸不著,撓死人了。”
一段沒頭沒尾的對話飄進春秀耳朵裏,她隻是把頭低得更低一些。
目光所及之處,幾雙厚底漆麵的靴子走進來,一個個隨意地坐下來。
一道清冷聲音響起:“郝誌兄,不必客氣。自己的飯館子吃頓便飯,說什麼破費的話。聽說渝州山川秀美,得空一定去叨擾你。”春秀記得,這是李溪亭的聲音,她不知自己為何記得,就是確定,就是他,她不由地把頭低得更深了些。
觥籌交錯間,她餘光看見紅霞去給那個叫郝誌的男子斟酒,那男子目不轉睛看紅霞,隻把紅霞看得臉上負起羞怯也仍舊直直看她。
“郝誌兄,你啊!沒見過女人似的,給溪亭看笑話了。”聲音暗啞的主人麵相陰柔,春秀偷偷抬頭看他時,他正看著她,似笑非笑的表情,春秀看不出他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