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處,張淮鼎騎馬來到索勳馬隊之前。

張淮鼎當先翻身跳下馬,雖然身手不太利索,但也不是文弱到要人扶的地步。

“哈哈哈,索刺史,什麼風把你吹到了沙州啊。一路辛苦了。”張淮鼎邊走過來邊遠遠地打招呼著,臉上布滿了笑意。

“使主應該是收到了肅州防戎都的書狀了吧。肅州龍家和回鶻鬧亂,事有緩急,老夫不得不來啊”索勳倨傲地坐在馬上說著,然後才慢悠悠地下得馬來。

“老夫老了,騎了一天的馬,腰膝酸痛,下馬遲緩,請使主見諒啊”

“無妨,老將軍車馬勞頓,不可避免,就算是淮鼎我騎馬半日就已經下不得馬了,哈哈哈”張淮鼎連忙過來攙扶。

張承奉在人群中,離二人稍遠,但是雙方對話卻已是聽得分明。對索勳印象又加深了一分。

索勳此人,果然陰鷙狠辣,野心勃勃,難怪表字封侯,其誌不在小啊。

換索勳的角度想,就不一樣,自己戰功赫赫,戎馬半生,又被唐僖宗封為瓜州刺史,手握瓜州軍政大權,而張淮鼎年紀輕輕,無功無德,歸義軍節度使也是繼承來的,又沒有朝廷背書,我為何做不得?

見父親不動聲色,談笑風生,張承奉可沒有那麼好的肚量,心中可是早就記了一筆,表情不善地看著索勳趾高氣昂的樣子。

“想坐那個位置是吧?我沒來也就罷了,既然我在,索勳就別想篡權。”張承奉默默地想著。

見禮寒暄完畢,又與隊伍中諸位人等閑聊了幾句,兩隻馬隊便彙合為一隊向城內趕去。

過吊橋,入城門,回轉使府西宅接風宴設不提。

第二日,使主召開節堂議事,也隻有商議軍機要事時使府節堂才會開啟。

節堂就是使府官衙內修建的專門供奉皇帝所賞賜旌節的廳堂。

節堂內張淮鼎當中而坐,背後立著一麵巨大幛子,其上繪有一隻吊額猛虎,彎腰塌背,血盆大口,威武肅殺之氣撲麵而來。

幛子兩側立著的架子上,供奉著六纛和旌節以及門旗和牙旗各一麵。

張承奉列席其中,一眾歸義軍高級官員和將領分列左右。

張淮鼎左右看了看,見來人已到齊。

開口說道:“今日召集眾位節堂來,乃是要議一議歸義軍接下來的方略。某已做這個節度使三月有餘,未改弦更張,一直延續故計,但是前車之轍,後車之鑒。如今什麼結果大家都已知曉,朝廷不信任,各族關係緊張,內部不滿意。”

緩了一口氣,張淮鼎繼續說:“以前我歸義軍,左衝右突,雖勉力為之,依然失去皇帝信任,又無尺寸之地增加,反而丟土失地,淪落一隅。”

“痛定思痛,淮鼎雖愚,偶有一得,拿出來他大家議一議。也算是未來幾年內我歸義軍的施政之提綱挈領。”

那就一句話十六字:“休養生息,將養士卒,東守西聯,北驅南進。”

接著,張淮鼎說道:“具體的含義請張判官給眾人解釋一二。”

“遵命。眾位大人,我歸義軍如今錢糧短缺,兵甲不利,百姓生活困苦,也是該休養生息,將養士卒了”張文徹第一個站出來說道。

“以前,四麵樹敵,四處征伐,如今卻是要有一個原則來指導接下來的軍事,就是使主所說的東邊以守為主,西邊要聯合於闐,結好西州,北邊驅逐達旦,不使其犯邊即可,南邊要跨過祁連,占山穀修關卡奪牧場,再進抵青海西麵的柴達木、西桐和墨離川一線。”

張文徹解說完畢,看向眾人。

下麵兩側文武官員都小聲議論起來。

張承奉早就知道了,如今隻是在觀察,默默地看著大家的反應。

因為這個策略就是自己與父親反複溝通後才確定的,今日才拿出來和大家商議。

下麵張淮鼎新提拔的大部分官員都還是支持的,如陰慧達、陰季豐,陰仁貴,羅通達等人。

剩下的李家和曹家也是無可無不可,隻有一少部分人皺著眉頭,眼睛卻看向索勳。

索勳咳嗦了一聲,然後緩緩站起作揖後說道:“使主此策尚可,老夫也讚成休養生息,將養士卒,至於東守南進嘛,老夫覺得不妥。”說完就停頓了一下。

“有何不妥?老將軍請講。”張文徹在一邊問道。因為這個大局策略其中也有他的一份貢獻不是,張淮鼎事先肯定是要跟首臣謀主商量過了才好拿出來商議的。

“先說南進吧,那邊祁連山是那麼好進的?山穀縱橫,人煙罕至,吐蕃殘部和吐穀渾大小部落星羅棋布,如何進得去?進得去如何守得住?”

“東守之策老夫倒是支持,畢竟甘州回鶻人豈是好相與的?歸義軍如今不比太保在世時,想要安安穩穩地休養生息的機會,定要小心謹慎謹守邊界,不能給回鶻人犯界的理由。至於唆使雜胡鬧亂劫道?大家也都知道了,肅州防戎都如今已退到了鐵門關駐防,連酒泉城都讓出來了,前幾日還不是有回鶻人和龍家人結隊過界搶劫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