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7(1 / 3)

與烈馬一般撒蹄奔騰開的竹馬相比,太子是一盞清潤溫熱的茶,似春風扶露般輕柔拭去崔昭如所有煩憂。她咽下一口溫熱的茶,在太子安撫聲中將氣憤掩下。

瞧瞧,瞧瞧。

謝辰行是什麼狗都不理的家夥,說出來的是什麼話,同太子能比嗎?平白無故被罵了一通,太子還在說是他的錯。

“不是你的錯,”崔昭如放下茶盞,“是他頭腦有病。”

她生平第一次出現不想同謝辰行結成夫婦的想法。

長大後嫁給謝辰行是她許多年前便知道的事,她從來不抗拒,她知道話本子裏那樣濃鬱激烈的愛情隻是少數,許多人終其一生都不會遇見,謝辰行是她親人選出的夫婿,也是她的竹馬,倘若她沒去北州,他們便會從小到大一直在一起,這樣很好,知根知底,很好。

可她去了北州,謝辰行也成了她討厭的模樣。

是謝辰行太討人厭,絕不是因為旁的。

崔昭如蹲下揉弄小貓雪白的絨毛,心卻另有所想,微微仰頭,目光經過太子如玉的臉,她在心內將這話重複一遍。

回到長樂宮與長公主說起這件事,當長公主問是否與太子有關時,崔昭如也是這樣回答的。

她太子幫她摘下的一枝杏花,垂著眼說,“不是,我隻是覺得謝辰行不好。”

“哪裏不好?”長公主坐在她旁邊,柔聲問。

崔昭如指尖揉擦枝幹,“貴妃不好,謝辰行……我真的一定要嫁給他嗎?”

“阿緒,五郎是最好的選擇,”長公主伸手輕柔地整理她耳畔碎發,溫聲道,“貴妃不好,可你要嫁的人也不是貴妃,何況……總歸五郎是喜歡你的,你不記得了嗎?往年——”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崔昭如頭一回打斷母親的話。

她皺著柳眉,

“阿娘,他變了,謝辰行現在特別無可理喻,為了根釵子打人,凶神惡煞得可嚇人。與太子相比,他實在像個野人。”

“多大點事兒,打個平頭百姓而已。”長公主卻隻說。

崔昭如握緊手帕,眸色暗了暗,沒有搭話。

長公主又道,“不過說起來……”

她看向崔昭如,麵容嚴肅,“阿緒你不會喜歡太子吧?”

這話問得輕飄飄,崔昭如卻像五雷轟頂,驚詫從心尖迸出,與之而來的還有些莫名躁動,她眉眼唇齒說著震驚二字,幾乎當場否決母親,正言道,“怎麼可能!”

連她自己都不曾發覺的奇怪心情,長公主從不拘於情愛更加不會發現。

長公主隻是鬆了一口氣,“也好。”

她溫聲笑道,“阿緒長大後還同往年一樣心地善良,這樣很好,不過可憐人也要有分寸,免得教旁人生出些不好的心思。”

崔昭如直言道,“太子他不會的,我與太子之間清清白白。”

長公主:“自然,阿娘不是說他會,也不是說你不好。隻是阿緒,你總是去重光殿,旁人要怎麼想,你總是去見太子,旁人又要怎麼想?說是救命恩人,可教人看來是你對他有意,是你同他親近。”

崔昭如:“我……”

“阿娘知道,你沒有這個心思,”

長公主想起今日太後同她說的話,是覺得女兒同太子有些親密,她不覺得太子是個聰明的壞人,可防人之心不可無,太子比起五郎還是要差一些,她勸道,

“救命的恩情,阿娘會報答他,但是以後你不要再為太子與五郎吵架,更不能說五郎比不上太子。五郎是什麼樣尊貴的人,太子又是什麼不堪的出身。阿緒,這話任誰聽了都會不高興的。”

崔昭如爭辯道,“我不是因為太子才同謝辰行吵架的。”

長公主不在意這個,直點頭,“好,你不是,總歸以後少見他一些。他救了你是好,可誰知道他有沒有旁的心思,萬一是要利用你呢,阿緒你身份尊貴又單純,許多事情不會懂,阿娘隻是不想要你受傷害,你答應阿娘好不好?”

崔昭如隻覺得解釋不通,她一顆心仿佛被什麼籠罩住,如同夏季驟雨來臨之前的空氣,悶悶得透不過氣。

她想說太子沒有不堪沒有卑賤不是那樣的人。

她與太子沒什麼幹係,是謝辰行自己有問題。

可麵對母親慈和的目光與期盼的神情,崔昭如最終什麼也沒說。

她抬手用雪綢手帕遮住眼,“我知道了,阿娘,我有些乏困,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長公主見此隻能離開。

她離開後,崔昭如並沒有放下手帕。

素色手帕擋不住隱隱目光遮不住世間萬物,反而令燭火的光更加溫柔靜謐。

溫柔有時也代表著憂愁。善良的人總是多思。

崔昭如想起在話本子裏看過的故事,總結一起來大約就是懷璧其罪,又或者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今夜之前,她想對太子好,想要對太子很好。

可是母親說的沒錯。

她要嫁給謝辰行,她對太子明目張膽的好或許並不是真的好,那樣似乎會害了太子。再者母親的期盼不好落空……

崔昭如想了一夜,終於狠下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