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庭芝早聽說譚雅要回,隻是他心裏再激動,麵上也不肯露出顏色,總怕人以為他年小不穩重。
再說小貓出生時他就在外頭等著,後來譚雅在京城的那段日子,他也沒少哄著小貓玩耍,頭次當舅舅自然十分不同,譚庭芝過來一直拉著小貓問話。
這兩人,一個自持老成裝作大人模樣,一個因為阿娘的重視也故作深沉,一問一答之間還評論了一番各地風土人情,聽得譚雅不住地樂。
人都到齊了,還是老規矩,譚玉先伸筷子說用吧,大家才紛紛舉箸用飯。
在阮家,阮小七老是帶頭說話,不是問譚雅,就是逗孩子,飯桌上熱熱鬧鬧,常常要譚雅教訓著才能消停一會兒。
譚家的規矩卻是用膳不準言語的,譚雅倒是還習慣,阮朗內向不愛與生人說話不難忍受,隻小貓手裏拿著筷子扒飯,眼睛骨碌碌四處亂轉,到底被阿娘教導多次,又覺得自己已經長大懂禮,總算憋住沒說。
等用完了晚膳,小貓才快活起來,跑到兩個奶娘旁邊指著小娃娃叫“弟弟”,又湊過去細看哪個好看,崔氏不太高興,教訓道:“這是你二舅舅和三舅舅,怎地還分不清輩分!”
譚玉咳了一聲,放下茶碗,喝道:“她才多大,懂什麼輩分不輩分的。”又喚躲在譚庭芝身後的小貓到自己身邊來,就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這位置可是家裏所有孩子都沒享受過的。
崔氏才被譚玉當著晚輩麵前斥責有些犯堵,一見這一幕,心裏更是不得勁,轉頭問譚雅道:“剛才看你們才回來也沒細問,怎麼你回京不帶著三娘子一起啊。”
譚雅還沒說話,譚玉冷冷道:“三娘子自有夫家,你讓大娘子怎麼帶她回來?”
崔氏拿茶碗擋住臉,小聲嘟囔道:“大娘子嫌棄北關危險,知道帶著孩子躲到娘家來;三娘子那裏,離北關也不遠,說不上就打到那裏,怎麼就不該回來?”
譚玉皺著眉頭,歎了口氣,本不想理會,再看下麵孩子都看著,隻好解釋道:“黃家在那裏有根基,自能為三娘子母子打算;不像大女婿,他一個人在前頭打仗,譚雅和孩子誰來看顧?”
崔氏依舊不滿,嘀咕道:“再有根基人脈的,那地方哪有京城安穩,再說我還沒見過外孫呢。你要是寫信讓三娘子回來,黃家誰還敢說個“不”字不成?”
譚玉懶怠與她歪纏,板下臉斥道:“好好地,你想讓三娘子被夫家嫌棄嗎?如今正是艱難時候,她作為人家娘子先跑了,你讓三女婿以後怎麼看她?不想過日子了嗎?”
崔氏還想說什麼,譚玉“啪”的一聲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冷冷低喝一聲:“住口吧!”
阮小七和譚雅夫妻倆便是有些小吵鬧,也往往時間很短,還會避著孩子看見,小貓和阮朗見到父母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和氣快活的,兩孩子哪裏見過這場麵,頓時嚇得大哭起來。
譚玉臉上有些掛不住,低頭哄小貓別哭,譚雅趕緊將阮朗抱在懷裏安慰,四娘子和六娘子恨不得把頭鑽到了茶碗裏,譚庭芝羞得滿臉通紅,四周下人埋頭不敢抬,
隻那兩個不知世事的咿呀孩童依舊窩在奶娘懷裏瞪眼睛瞧,譚家頭次團聚最終不歡而散。
回房後,崔氏氣得直罵譚雅是掃把星,才回來就給自己使絆子惹禍,連著說起那小貓也跟張氏都是一脈相承的狐狸精;
又埋怨譚玉現在越發不顧及自己臉麵,當著孩子麵就斥責自己。
那三哥兒生母在旁邊也不敢答話,還要仔細聽著外頭可有人走動,唯恐崔氏這話被有心人傳到譚玉那裏。
崔氏越說越氣,一連砸了十幾下桌子,手疼了才罷休,那通房又走不開,無法隻能湊過去給崔氏揉手,低聲說些安慰話,
心裏卻道:郎君那麼看重大娘子,從接到信就著人準備,唯恐大娘子在娘家住的不舒服,嘴上沒說日日卻喚人打聽詢問,結果人才回家你就擺臉子,郎君心裏能高興才怪。
譚玉喚譚雅去書房說話,譚雅忙交代小貓和阮朗好好呆著,急匆匆趕過去。
譚玉見譚雅進來,半晌沒開口,看了半天,見她不怒不鬱,十分欣慰,歎氣道:“咱家夫人,這輩子就這個脾性了。不過這種人也好,沒本事在後麵使壞,你在家裏好好住著,別理會。”
難得聽譚玉說崔氏不好,譚雅不欲阿爹為難,笑道:“夫人就是直脾氣,我知道的。”
譚玉點頭道:“嗯,你自來懂事。”父女倆才說了一會兒,侍女找過來,說是小貓撇開下人自己跑到外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