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心腹(1 / 3)

慶豐帝倒有一半說的是真的。

打了勝仗確實是令一個帝王振奮激動的事情,所謂文治武功,他這輩子,後麵一個已經不用愁了,隻要安安穩穩守住江山,傳個能幹、清明的兒子,就是馬上去見先帝,他也不用覺得臉上羞愧。

不過興兵動武也確實費錢。

慶豐帝登基至今快有*年了,先帝雖留了半個爛攤子給他,也同樣留了不少忠心的能臣幹吏,除了開頭兩年還鬧個饑荒流民,剩下的就盡是太平年歲,治吏也算清明。他手裏又有不少來錢的,不敢說是盛世,但總能稱得上倉廩充足、猶有富裕。

但就是這樣,兩場仗打下來就已經捉襟見肘了。

打倭國的是江浙福建等沿海,都是魚米之鄉,調糧發餉倒還便宜,打下倭國後又能得到大量錢糧,即便睜眼閉眼暗中落下不少,也是一船一船運回來。不僅有錢,還有俘虜的倭人。再賣了倭人又是一筆入賬。

但北蒙就不一樣,大草原上哪裏去找吃的?燕北又不適宜產糧,都靠國庫支撐,抄了北蒙親貴的金銀珠寶充給軍費也遠遠不足。

錢就流水似的花出去。

因倭國還沒全打下來,現任的水師統領安正祁尚算得用,但還遠不如鎮海候蔣定國,勉強能推著戰線前進,卻沒有大捷的勝仗。故而朝中大都是打算先讓玄武軍班師、受封,然後遣一部分軍士返鄉,留下一部分暫時配合治理的官吏一起駐守北蒙,等倭國打下了了,再讓水師回朝獻俘、受賞。

可慶豐帝偷偷命葉相連夜清算了國庫,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國庫沒錢了。

沒有切實的錢銀封賞,難道光給將士們勳位?就是勳位還要出俸祿呢!還不止給活著的人封賞,戰死沙場的要撫恤、受傷殘疾的安頓、繼續留守的也要安撫加餉……

耗錢的地方數不勝數。

要是隻有這一回,那咬咬牙,勒緊褲腰帶也就出了。大不了狠下心,先動一部分湖廣明年的賦稅。再好好修生養息個三五七八年,也就養回來了。

可後麵還有個打下半個倭國的水師等著呢!

這仗已經打了快兩年,三年之內要打不完,水師統領就該提頭去向聖人請罪了。

但如果三年內打完了……這賞錢哪裏出?

慶豐帝還沒那個膽子為了封賞將士給老百姓加稅。隻怕他前腳出了聖旨,後腳就被禦史罵個狗血淋頭,起居注上還要添一筆他窮兵黷武,是個獨夫了。

幾個丞相聚頭開了個小會,心裏都明白寅支卯糧是怎麼個事兒,不過拆了東牆補西牆而已。葉相琢摩了半天,就道:“不如先停一停,命一部分水師回朝,帶著手頭的戰俘、錢餉請聖人授封。待玄武軍班師,再整頓軍備,一舉拿下倭國。”

意思就是先派一部分把從倭國搜刮來的戰利品帶回來,國庫裏這點錢剛好賞給他們。那些戰利品充了公,國庫不就又有錢了?再籌措一筆,叫玄武軍班師慶功,最後再想辦法整頓軍備,最好一下把倭國打下來。

咳咳,倭國的國庫裏總還是有錢的。就算那邊也因為打仗打窮了,總還有不少大臣親貴吧?反正到時候是要拉回來當做昆侖奴賣了,能抄出多少家財還不都是大宋的?

這錢不就正好作為給玄武軍封賞嘛。

當然,其中還有很多需要商討轉圜的地方,但畢竟能勉強圓回來,不會叫牆陷個窟窿就是功德了。

慶豐帝心裏先給葉相記了一小功,和顏悅色道:“葉相既有了說法,此事就交由你來辦。”眼鋒壓過嚴相徐相等人,“若有什麼不便,盡管來與朕說。朕為你做主。”

嚴相徐相才冒出一點點小心思,又被慶豐帝摁滅了。軍國大事,聖人不允許有人搗亂,要是辦砸了,那就是打聖人的臉。要是這邊找了葉溫清不痛快,那邊就要被聖人削,那還是算了。

兩人對視一眼,不由默默腹誹,聖人,每回葉溫清辦事兒,您都站他那頭,您什麼時候站到臣這邊兒來啊?!

葉相既然開了口,對此事自然是有幾分把握的。他本就管著戶部,連位子都不用挪,直接找人幹活就行。若真給他做成了,他就能憑著這個穩穩當當地把嚴相徐相壓下去,成為名副其實的首輔。

慶豐帝也高興有人接手,他不怕幾個丞相能幹,隻怕他們不夠能幹!

這三個丞相裏頭,徐相世家大族,家室最高,脾氣最差,精明不缺,但喜怒全寫在臉上,辦事馬馬虎虎,有時還要底下人事後給他找補,滿頭的小辮子可抓;嚴相是三流氏族的出身,膽子最小,也最為穩妥慎重,做事謹慎細致,幾乎找不到空子可鑽,但他太過小心,出不了差錯,也立不下大功;而葉相出身最低,寒門士子,還無親族支持,全憑己功,卻最有能耐,抓的了小節,也擔得起重任。

慶豐帝不懼葉溫清步步為營地爬上來,說到底,葉溫清也是要給他這個皇帝幹活的,他又不是昏庸無能的軟蛋,還拍捏不住一個臣子的忠心?!

隻要葉溫清敢上來,他就敢用。

嚴相徐相還有政務堆積,陸續告辭了。葉相新得了差事,要先擬個陳條,在慶豐帝這裏挖了幾個人,也笑眯眯得走了。

留下慶豐帝批完了折子,隻好在立政殿裏來回走著磨地磚。

這時候,到哪裏去湊上一筆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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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雲熙翻找了這兩年遞進來的帖子,對著禮單查了一遍,慶豐帝說的幾個名字是武官不錯,可那都是南下去打倭國的武官。

除了沿海,各地的水師規模都不大,升官也難。故而能做到京官的,大部分仍是江浙沿海出身,殺海盜剿倭寇,差不多是實打實的靠著軍功上來的,有一半還是鎮海候的舊部。

兩年前鎮海候披甲出戰,又把這些人統統拉回去了,他臨終前托付的水軍副統領安正祁就是其中一個。

慶豐帝要她把水師的家眷叫進來說話,是什麼意思?

朝中不是商量好了,由玄武軍先班師,再是水師嗎?何況安正祁那裏仗還沒打完呢!就算國庫空缺,不能加賞玄武軍,難道水師回來就行了?這兩邊都來人,不是雪上加霜麼?

林雲熙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慶豐帝既然說了,她就要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

林雲熙暗暗思忖,聖人這樣叮囑她,可不是叫她隨便把人喚進來賞些東西就完了,其中必然有什麼目的,或是想借著這件事露出些風聲。

但不管是為了什麼,她要是沒把人聲勢浩大地接來,就沒人知道她傳召了水師的家眷,聖人想借此達到的‘目的’也就成不了。最好讓所有人都知道,昭陽殿召見了水師家眷,親切問候,恩賞厚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