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遺孤 一、出海(1 / 2)

某日,風和日麗。

太陽剛剛把海麵染紅,望海村的漁民就出海了。

海麵上波光粼粼,白帆點點,海鷗翩翩。微風習習。

漁民們都有早起的習慣,迎著朝陽,乘著晨風,張開船帆去那南海深處,多撒幾網,撈一些新鮮的魚蝦。正午過後便收網返航。漁舟唱晚,滿載而歸,賣於魚市,黃金白銀,銅的鐵的紙的,塞滿口袋,再去集市上,吃的穿的用的,大人的孩子的,買一大堆,堆在船頭回家。稚子白頭盡開顏,老婆孩子熱炕頭也是非常愜意的生活。

宋繼棠還沒有出來,元達梓等得有些心焦,望了望楊帆遠去的漁船,又回頭看了看村口,抱起一堆漁網走向一條油光發亮的漁船。

這是一條剛打造的新船,用上好的杉木做的,刷好幾遍桐油,這些都是宋繼棠親手做的,這家夥頗有些能耐,木工,油漆手藝頂呱呱,如果不是喜歡海,憑著這些手藝,也過得很舒坦。今年運氣好,遇到幾個魚窩,一網下去,就有數不清的魚撈上來,總算發了一點小財,便把那條破爛不堪的船丟棄了,打造了這隻人人羨慕漁船。

今天,元達梓來得最早,天蒙蒙亮,就來收拾船上的東西,其實,沒有什麼好收拾的。他主要是想聽聽漁民對船的稱讚,想看看他們羨慕的目光。

還沒有看見宋繼棠的身影。

搞什麼名堂?每次都這樣。

元達梓嘟嚕道:“磨磨唧唧的,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出來,每次出海都要搞那一套,有什麼用?這麼好的天氣,不趁早出去多撒幾網,還搞那個,真是。”

元達梓抬起頭,仰望天空,天空蔚藍蔚藍的;回過頭又看了看大海,大海也是蔚藍蔚藍的,日光下徹,海水透明,細沙岩石曆曆可見。極目遠眺,遠處已經分不出那是大海那是天空了。

元達梓將漁網放進船艙,回頭看見了宋繼棠的身影。他剛剛走出村口,慢慢吞吞地,一邊走一邊張望,仰著頭,走幾步,低下頭看一下腳下,接著又抬頭看天,仿佛天上籠罩著烏雲,他正在察雲觀雨。

“二哥,你快點,人家都走了。”元達梓忍不住叫道。

宋繼棠緊走兩步,又抬頭望天,似乎發現天上有什麼東西。

他到底看見了什麼?

元達梓也抬頭仰望,天還是湛藍藍的,明晃晃的,一絲流雲也沒有,碧玉似的一塊。

元達梓唉了一聲,低聲說:“真是一個應道士。”

話一出口,元達梓就皺了皺眉頭,不耐煩地說:“二哥,你看什麼呢?天上有什麼?”

宋繼棠終於走到元達梓身邊,又看了看天空,說:“真是怪事,不應該呀。”

元達梓說:“什麼怪事?”

宋繼棠說:“卦上說,今天不宜出海。”

元達梓沒好氣地說:“我就知道你在家裏擺弄那玩意兒,你那破卦什麼時候算準過?這麼好的天,怎麼不能出海?”

宋繼棠又看了看天和海,納悶道:“是啊,這麼好的天氣,怎麼不能出海?”

元達梓說:“二哥別看看了,大夥兒都走了,隻剩我倆,早點出海,早點回來,惦記著那玩意兒幹什麼?”

話雖如此,元達梓心裏開始打鼓了,宋繼棠的卦一向很準——當然也有不準的時候。憑著宋繼棠的卦象,他們曾經躲過了幾次台風和暴雨,但今天如此好的天氣,即使三歲的小孩也知道是出海的好時機。再說,現在台風季節已經過了,哪裏會有什麼危險?

望海村的漁民一般有三大原因不出海,一、海情不明,二、天氣不明,三、海神指示不明。

在宋繼棠那裏,還加一條:卦象不明,不出海。

出海占卦,是宋繼棠的習慣,每次出海前要算一卦,看看吉凶。漁民們都知道他有一本翻得破破爛爛的,黑不溜秋的,幾乎看不出文字的《周易》,平時藏在一口樟木箱子裏,隻有出海的時候,才恭恭敬敬地捧出來,焚香禮拜之後,排蓍畫爻,判斷吉凶,然後才決定出不出海。

但今天卻讓他為難了,一大早,他焚香禮拜之後,占了一卦,讓他非常為難,意欲不出海,愣愣地看著卦象,猶豫不決。

夫人見他半天不出門,不禁燃起怒火,站在院子裏嚷起來:“還磨蹭什麼?又在擺你那破玩意兒?總有一天我會把你那破玩意兒燒了,讓它化成一股陰風,你到陰間找去。”

宋繼棠聽了心驚肉跳,隻好安放了《周易》,走出來。

夫人站在院子了,橫著臉,說:“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再不出海,你想把我娘倆餓死呀。”

宋繼棠訥訥地說:“今天的卦象不好。”

夫人說:“你那是什麼破卦?有海神靈驗?海神都說了今天可以出海,你還不相信,我看你就是懶病發了。”

宋夫人說的沒錯,昨天,漁民們都拜祭了海神,祈禱過,也抽了簽,簽上寫得明白:“威風五將軍,五湖四海清。一網兩船魚,順風又順金。”

是啊,海神都這麼說了,還猶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