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從東方懶懶散散的升起,環繞清水村的玉帶河,在暖金色的陽光下,猶如一條奶白色的玉帶子,把美麗的村落緊緊攏在寬大的懷中。正是春日好時節,花紅柳綠,風情萬種。
清水村美則美已,卻脫不開一個字——窮。
寧謐的村落漸漸有了人聲,說笑聲,吵鬧聲,孩子的哭泣聲,朗朗的讀書聲,狗吠聲,雞跳鴨叫聲,不絕於耳。村裏的男人們也起來了,不管老的少的,睡得早,也起的早,早早的就吃飽了婆娘做的早飯,麻利兒的袖子一鋝,褲管一卷,扛起鋤頭就下地去了。
玉帶河邊的一排柳蔭下,也熱鬧起來,漸漸有了三五成群的婦女端著木盆子過來洗衣或者淘米洗菜。
婦女們穿著各色的衣服,在玉帶河邊的石頭上,或蹲或站,邊拿搗衣棒起勁兒的捶打衣服,邊眉飛色舞的八卦著。河的遠處,一群白鵝悠閑的遊來遊去,白毛浮著綠水,煞是好看。
“啪——啪——”
此起彼伏的錘打聲,極富韻律及抑揚頓挫的節奏感,陽光下晶亮的水珠子飛濺,清澈見魚的玉帶河水湧上來,漫了腳背,帶著絲絲沁心的涼意,河邊的女人們渾不在意,仍是起勁的嘮叨著。
她們閑嘮的,無非是些東家長,西家短,雞毛蒜皮,雞零狗碎,雞飛狗跳的村裏趣事兒,順便扯扯左鄰右舍,哪家娶了媳婦,哪家又生了娃子,哪家田地收成好,哪家收成孬,哪家的男人是把幹農活的好手兒。
嘴上不停,手下卻也沒一刻閑著,那些衣服在她們棒下,不斷翻來覆去,變換著各種形狀。或揉或捶打,毫不費力,莊稼女人,有把子力氣,有的甚至不輸給男人,比如膀大腰圓的孫大娘,往那一杵跟座黑鐵塔似的,一聲大吼,就能唬倒了那些個文弱的書生。
孫大娘起勁的搓著衣服,揉麵團似的,她扯著公鴨嗓大聲道:“嗨,聽說海瑞家的快生了?到底生了沒啊?”
老李家的婆娘張氏正淘著米,她是個溫吞性兒,不緊不滿的伸手進去翻攪著米粒兒,聞言笑道:“算算日頭,也差不多了,應該就是這兩日罷!”
“你們說,那海瑞媳婦會生個男娃子,還是女娃子?”薑氏蹲著身,在洗著一條開膛破肚的魚,一股子濃重的魚腥味兒直衝鼻子,她壓低了聲音,擠眉弄眼,賊兮兮的道。
“甭管她生個男娃子,女娃子,好歹肚皮有個動靜了不是!”孫大娘大喇喇的起身,擰著衣服亮著嗓門自豪道:“我嫁過門,可是頭年就一口氣生了三個男娃子,我那死男人對我服帖著呢!那海瑞家的,過門三年,連個蛋也沒下!可憐!我都替她急叻!”
“那是,你是誰啊!”張氏“詰詰”的邪笑,眨巴下眼,戲謔道:“一口氣就生了仨——我們哪能跟你比啊!你們家老李——牛唄!”
“啊呸!你個老沒正經的……拿老娘我開涮呢?!”孫大娘把擰幹的衣服準準的往竹籃裏一丟,叉著腰,氣勢洶洶的笑啐了一口,“你也不比我差,你不也生了一兒一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