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記得女夷姐姐在花叢中展顏的笑靨,她的眼裏像是注滿陽光。前些年打酒時為討母親歡喜便順便到花店買花送給母親,女夷姐姐總不收他錢,還會邀他過去給他一種可口的糕點,那是也百花糕,在她這裏才能日日吃到,而且那百花糕不似外麵賣的,有種說不出的清甜,旁人或許不曾見過女夷的笑容,隻覺她久病纏身落得可憐,但小家夥卻見過,那一笑似乎就連百花顏色都黯淡了。後來,隨著修習的東西越來越多,他也很少來了,但他不來,並不代表著他便忘記了女夷姐姐。
他越想越傷心,哭聲更加哽咽,傷心欲絕,一旁的小奕筱看他哭得傷心,也跟著哭了起來。
兩個老人見兩個孩子哭,又是啜泣起來,一邊還得安慰兩個孩子,這不安慰還好一安慰,靈堂裏哭聲憾慟,不能自已。
“如果給她點時間的話,或許還能見見你的,不曾想這麼突然就……”老人低聲歎息著。
他們離開女夷家時,外麵正下著細雨,隻是小淮逸一點躲雨的心情都沒有,冒著小雨慢慢地走回家,小奕筱也隻是靜靜地跟著回到小院裏,薑夜雪看到兩個被雨淋濕的孩子,急忙拽進屋裏。她先替兩個孩子換上小淮逸的幹衣服,然後又替小奕筱擦頭發,看小家夥情緒低落,便輕聲問道:“你就是筱筱吧。”她聲音很柔和,還刻意在聲音裏加了自身的元氣,這樣能安撫心靈。
薑夜雪的方法很有用,小奕筱輕輕點了點頭,等擦小淮逸頭發時,小淮逸哇地撲在了母親懷裏:“娘親,女夷姐姐死了。”
她聞言並沒有多少波瀾,從她看到女夷時就知道了少女的結局,無力挽回。薑夜雪剛欲出言安慰,一旁的小奕筱也哭了起來,薑母將兩個孩子攬到懷裏,雙手溫柔地撫摸著兩個孩子的後背,待兩人情緒稍稍穩定,柔聲給他們安慰:“你們雖然看不到女夷姐姐了,但卻並不代表著她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你看!”
她的手中幻化出一粒種子,種子落在地上,埋進泥裏,漸漸破土發芽,長大,慢慢地開出一個花苞,接著花苞漸漸舒展,綻放又迅速凋零,花瓣飄落在地,融進泥土,花蕊變成花種隨風飄散,花枝開始枯萎,漸漸被泥土掩埋,沒過一會兒,飄向四處的花種應皆發芽長大,開花,很快他們被滿屋子的鮮花包圍。
薑母輕聲告訴兩個孩子:“生命生生不息,此刻一個生命凋零,下一刻便又新生命誕生,你們的女夷姐姐隻是換了一種形式存在,過不了多久,她可能會化作一隻飛鳥,翱翔天際,也可能變成一朵鮮花悄悄綻放。”
這並不是善意的謊言,這是這個世界確確實實存在的,人死後身體內的元氣重新歸還到天地間,這些元氣被天地重新洗滌,然後在某時重新化作新的事物再次回來。
兩個孩子情緒稍稍平複,這時薑母從衣袖中摸來一顆黑溜溜的藥丸一樣的東西,交到小淮逸手中,告訴兩個孩子:“這是一枚種子,你們現在把它種下,不久就會長出小樹苗,再過幾年就能長成一顆大樹,到時候每年花朝節都將看到滿樹的花,到時候一看到這花,就好像看到女夷姐姐一樣。”
“姨,這是什麼樹啊,它的花又是什麼顏色呢?”小奕筱紅著眼圈好奇地問道。
薑夜雪溫柔地摸了摸小奕筱的頭,“這個啊,叫扶川,你猜猜看它會開出什麼樣的花呢?”
兩個小家夥深思翻動,天馬行空。
待兩人情緒稍漲,薑母帶著他們來到小院外的一片空地,神奇的是雨水根本落不到他們身上,似乎有一股柔力將雨滴趨向別的方向,兩個小孩子在空地上挖了個小坑,小心翼翼地將樹種埋進去,把土踩實。忙完這些,兩個小家夥的情緒沒有之前那麼低落了,但孩子的喜樂從來這麼簡單。
待到夜色將至,小奕筱拿出一枚短笛,隻是一吹,但卻沒有聲響,不一會兒,白眉鸞從天上飛來,落在小院外,細長的脖頸在兩人身上蹭了蹭,小奕筱跟薑夜雪,黎蘿,小淮逸告了別便飛回了山中草廬。
多麼美好的時光啊,隻是美好的事物像精致的瓷器,不知道哪一天就會摔碎,留下數不清的碎片,你知道它真真切切存在過,卻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