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禦醫開完了方子,洛暄逸叮囑了兩句乳母,連薑湯都沒有用就出府往書院去了。
皇長子從榮王府提了銀子之後賑災進行得越發井然有序,有了銀錢調度起城中糧商的米糧也變得遊刃有餘起來。
自發狠處置了貪墨的官員,下麵辦差得也越發盡心,不能不說這位皇長子的確是有些手腕的,不但能安排好一切賑災事宜還能組織尚有餘力的災民自救。
他特意給青壯年的分發了保暖的衣裳,讓他們同官兵們一道清理坍塌的房屋,讓受了輕傷的幫著照看孩子,這不但省了朝廷不少的事,也防止災民流竄影響城中百姓生活。洛暄逸一路走過,直到書院門口都未見著有哪裏有一丁點的騷亂。
書院大門緊閉,裏麵是不尋常的安靜,照理來說尚未到書院冬假的時候,敲了半晌門也沒人來應,隻能從側門進入。
李夫子端坐在自己的書房中,麵前擺著一冊策論,聽見廊上有腳步聲頭也不抬地吩咐,“前幾日就放了冬假,怎的還不回去。”
“先生心中不靜,難怪今歲這樣早就放了冬假。”洛暄逸立在門外,規規矩矩地行了學生禮,又忍不住感慨,“書院裏靜得很,怕是學子們都走光了。”
“大約吧。”李夫子將他上下打量了許多遍,才開口讓他進屋,“近日可好?”
未免老人家憂心,洛暄逸隻挑著不怎麼要緊的事同他說了,李夫子自然知曉事情並不如他說的這般輕巧,但到底也沒有追問,“錢財若能換得平安也並無不可,我這些日子看下來,皇長子未必做不得明君。”
話雖如此,兩人心中卻都知曉這位皇子的抱負,他尚未做儲君之時,或許要為錢財所困,日後做了儲君乃至皇帝,便不會再讓榮王府這般輕易脫困了。
“這些日子也有不少人進出書院。”他的那些學生們多少知曉一些榮王府的事,雖說不能幫忙,偶爾前來遞些無關緊要的消息也是有的。朝堂上的事牽一發而動全身,未免連累學生,李夫子從不主動去問,而往來之人為寬慰恩師也偶爾會透露一些,“前朝的事,我多少也能猜出一些,你可想好要如何了。”
兩人相對坐著,靜默無言,洛暄逸總不能將與李妍書商議好的最壞的打算說給他聽,又不想蒙騙親長,隻能低著頭不說話。
“待從我處離去,你還要作甚?”
“先前已然打聽到一位專治年邁弱症的遊醫,待明日一早便去請他入宮。”若不是皇長子那日突然將他帶離,他隻怕早就將人送到宮裏,現下已然有些遲了,也未曾準備拜禮,他總要帶上十足的誠意規規矩矩地去請人,“隻是過了這些日子,不止那位大夫是否離開城中。”
這些行走江湖的遊醫極少在一處久留,若不是天降大雪他也不會心懷僥幸,“不過城中災民眾多,或許大夫在城中幫忙也未可知。”
李夫子定定看著他,“若是他不在城中,你是否還要四處奔走。便是與你尋到名醫又如何,倘若皇長子再這麼來一遭,你可有萬全的把握脫身?又或者你還能指望妍書再入宮一回?”
孫家的事當讓他明白一點,那便是榮王府即便十萬分的謹慎也未必能安穩度日。今日能有十數年不聯係的外祖家,明日就會有一麵之緣的同僚,隻要皇長子在朝中的地位穩固,自然會有趨炎附勢之人依葫蘆畫瓢,難保不再來這樣一遭。
他自己或許撐得住第二回,李妍書的身子在短時間內怕是折騰不起第二次了。
“太後的身子怕是不好,你受太後照拂多年,又是她長子的血脈,入宮侍疾罷。”李夫子這些日子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便是如此。
以榮王嫡子太後嫡孫的名義入宮侍疾,日夜不辭,若是太後的身子大好那便再好不過,若是不成了,皇帝總要看在他一片孝心對他網開一麵,屆時他主動請去守陵,總歸能保的一生平安。
“祖母的病未必就到無藥可醫的境地,若能找到名醫為她延壽,對榮王府也很有裨益。”太後的身子到底如何,他心中有所估量,宮中禦醫的本事他也有數,不過到底是血脈至親,沒有輕易放棄的道理。
他總想著要再試一試,李夫子卻更加清醒,“皇子們比你更希望太後長壽,若是他們都無能為力,你一人又能如何。”
南梁的規矩,國喪守孝期間不立儲君,皇子守喪三年,三年後皇帝的幼子們都到了可以入朝參政的年紀,朝堂局勢瞬息萬變,皇子們又都相差不多,若這期間皇後動了心思,看中了誰將他收為養子,那貴妃一脈可就沒有什麼可爭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