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接話說在原一局設備供應處當副處長,並強調此人是去年夏天一局突擊提拔處級幹部中的一個。
溫樸點點頭,又打聽此人的愛人現在哪個單位?
一知情人回答,他愛人是從東北管理局調過來的,這會兒也在一局設備供應處,姓何。據說她父親是個烈士,早年死在一次雪災裏。
溫樸停下步子,側臉看著知情人,自言自語道,姓何?
知情人回憶著說,可能叫何鄉雲,溫局長。
溫樸問,她父親是怎麼死在雪災裏的?這是哪一年的事?
知情人想了半天說,聽說好像是為了救他徒弟,給大火燒死了,至於說是哪一年的事,這個就說不好了溫局長。
溫樸心裏有譜了,可能叫何鄉雲的這個女人,差不多就是何師傅的女兒,於是心裏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儲藏在記憶深處的苦難與死亡混雜的撕裂感覺,再次襲擊了他的大腦,他隱約看見了那頂被大雪覆蓋在荒原上的帳蓬,帳蓬裏自己準備掠奪何師傅生命時那張充滿獸性的臉,以及帳蓬外忽遠忽近直升飛機的聲音和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
溫局長——你沒事吧?
剛才溫樸的身子,突然朝前栽了一下,四周的人臉色驚變。
我沒事,走吧。溫樸說,眼前還在冒金星。
溫樸想,等忙過春節,哪天找時間核實一下,看看這個何鄉雲,究竟是不是何師傅的女兒,是的話有必要跟她聊聊。
不過溫樸很快又推翻了這個想法,意識到在兩局機關職能部室合並後,各二級單位領導班子調整前,自己還是不要見可能是何師傅女兒的這個女人,更不能流露出自己與何師傅的那段雪野絕情,因為這種生死情感控製不好,會妨礙正常工作決策。
過了正月十五,窩在醫院裏找事的處室長,牢騷的動靜越鬧越大,鬧得局內一些人的正常情緒受到影響,各種議論的聲音到處聽得到。
醫院裏的風浪,還是由胥處長掀起來的。
那天下午,胥處長召集了幾個同僚,居然在病房裏打麻將賭博,後來不知是誰打電話報了警。
轄區民警趕來後,胥處長蠻不在乎,還梗梗地較真,說錢你們可以拿走,我們這些病號你不能抓走,要我們去派出所公安局也行,辛苦你們傳個話,叫市局的某某來,派出所的某某某也可以,讓他們親自來抓人。
民警沒糾纏,把六萬兩千四百元賭資收走了。至於說人沒帶走,倒不是胥處長口大,拿某某或是某某某把辦案民警鎮唬住了,民警考慮到他們在住院,弄走了不人道。
但派出所很快就把這一起少見的企業領導住院期間賭博案通報到了總局。袁坤和溫樸得知後,串辦公室一通氣,臉都沉了下來,尤其是袁坤,臉沉著沉著就火了。
他以為他是誰呀?軍閥?諸侯?黑幫老大?袁坤暴躁地一揮手說,敢在醫院裏開賭場,他姓胥的,未免也太猖獗了吧,這局內局外的壞影響,算是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造大了。
溫樸口氣失望地說,工作多年的老同誌了,這覺悟也確實成問題。
袁坤大聲說,不是成問題,是已經出了問題,不刹住醫院裏的這股歪風,不掐死幾隻妖蛾子,今後總局的工作還怎麼開展?別當我們都是麵捏的紙糊的!
溫樸揮了一下手說,都這把歲數了,怎麼連點榮譽感都沒有呢?
袁坤譏諷道,現在的榮譽啊,你說還值錢嗎?差不多都是買來的、睡來的、送來的、騙來的,這年頭一些虛頭巴腦的人,玩的就是自我吹噓與朋友吹捧相結合,假互動真雙贏。
溫樸一聽袁嘴上跑偏了,忙往回拽話,說,我琢磨琢磨,看看怎麼去說服這些人。
袁坤搖頭晃腦地說,還想什麼?聚眾賭博,這就是收拾他們的最好理由,我看他們還有什麼屁好放?
溫樸看著袁坤,做了一個往下壓的手勢說,硬碰硬,我想不好,胥處長萬一鬧到部裏去……
袁坤打斷溫樸的話說,領導幹部聚眾賭博,他有什麼臉鬧到北京去?這樣吧溫局長,你剛來,人生地不熟,這件事你就別插手了,我來處理,我就不信整不了這幾個小醜,太過分了。
溫樸憂心忡忡地說,袁局長,這不是胥處長一個人的事,處理不當,有可能引起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