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1 / 3)

秋風習習,雕欄玉徹的陽台上垂絲菊與秋海棠爭相開放,重重花影間擺放著一口高約三尺的青瓷花盆,裏麵“種”著一個容顏絕世的女子,好似一朵嬌貴的木芙蓉,隨朝暮晨昏潔白如雪,紅若胭脂。

以花為容,以月為貌。

女子名喚雲裳,新婚之夜她被夫君栽到這花盆之中,如今已有十年了。

她的夫君風胤,北燕第一武將,世人皆道他戰神下凡,十年來與南楚作戰屢建奇功,於今日冊封為定國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雲裳隻覺得很吵鬧。

入夜,月明星稀。

雲裳聽得“啵”地一聲泡泡碎裂的聲音,一個人影落到了陽台之上,借著月光她到一個瘦骨嶙峋的女子,趴到花盆沿邊,淚流不止。

“公主,奴婢來救你了!”

雲裳聽出聲音後大驚失色:“小滿,是你?怎消瘦成這般模樣?”

“今日風府宴飲賓客,侍衛都被調往了前院。”小滿捂著嘴不住地咳嗽,而後她毫不在意地將手心咳出的血往身上一揩,“奴婢時日不多,不能再等下去了,隻有今夜和小雪裏應外合……”

說著小滿深吸一口氣從嘴裏吹起了一個泡泡,越吹越大,大到能塞下一個縮卷成團的人時,樓底有了響動,隱約聽得“侯爺”二字。

“風胤來了,小滿你快走!”

小滿隻得閉上嘴巴,隻身跳進了泡泡裏,隨風飄到了兩丈之上。

微醺的風胤被攙回起居室,褪去沾滿酒氣的外衫後直徑來到了陽台,熟稔地拿起灑水壺將水均勻地澆在雲裳的頭頂。

“你的童養夫已敗走臨安,逃到了西蜀。”說話間,風胤放下水壺,手執檀木梳給她梳發,一縷一縷,從頭梳到尾,“當初舉國之力伐燕,隻為報‘奪妻之恨’,隻為接你‘回家’,到底楚國因你而亡,我的小芙蓉,感覺如何?”

“豎子竊國,亡,非吾之罪。”

風胤又問:“泱泱大楚三百年沉浮,今傾覆於外姓之手,不知令尊泉下有知,可會瞑目?”

“父皇最放心不下我。”雲裳冷笑,“誰讓我總是識人不清,在楚挑了個狼子野心的皇夫,來燕又嫁了個龍陽之癖的妖怪。”

梳頭的手一頓:“為夫怎麼就是妖怪了?”

“你不是妖怪,怎能把我種在土裏,十年隻消澆水便能存活?”

風胤輕輕地笑了:“小芙蓉就沒想過,妖怪,其實是你。”

雲裳啞然,不知從何時起待在她身邊的人確乎會產生一些異變,小滿的泡泡就是一例。一念及此,雲裳說著“月色不錯”佯裝賞月,抬頭往上瞧了一眼,小滿還沒有飄走!

“方才就覺著有些不對勁。”風胤抬起了頭,在雲裳尖叫聲中,將手裏的木梳向上投擲,能百步穿楊的他自然能精準命中。

與泡沫碎裂時的水汽一同落下的還有小滿,她砸在地上,後腦勺和嘴角鮮血汩汩。

陪雲裳長大又陪她來到北燕的二十四宮女,名字和生辰皆與節氣命名,為了救她一路隕落至今。

現在,小滿也沒了。

雲裳曾笑話她是吐泡泡的小金魚,如今她在“我為魚肉”中垂死掙紮著,向她盡忠一生的公主吹了半個鮮紅的泡泡,還沒成型,便炸了一臉,再無聲息。

“無趣的戲法。”風胤一手提起她無甚重量的屍體扔下了陽台,一手撿起掉落一旁的木梳替雲裳梳理好最後一縷秀發,走回房間。

少頃就聽到裏頭傳來一個清朗男聲:“奴才學了新鮮樣式,這就替侯爺更衣。”

那是她夫君圈養的孌童。

窸窣一陣後便是床搖如山動,臉朝陽台之外的雲裳看著天上的圓月亮,想著自己的手什麼時候才能“破土而出”,就算依舊逃不出去,至少能捂住耳朵,隔斷房間內的靡靡之音。

又一個青梅為救她而亡,她動不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聽著殺人者尋歡作樂!

倏地,聽得風胤低吼了一聲,雲裳想著他今天挺快,卻接著又聽得那孌童正在嘶喊——像是被扼住了咽喉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聲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