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述年睜開眼,迎頭對上的便是傍晚刺目的日光。
他伸出手擋在額頭前,低頭瞧著地麵上那一道從指縫中露出的光影。
都說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光影交錯,便是人生。
徐述年雙目茫然,似乎很不明白現在的處境。
就好像他不理解自己前一刻還置身於2021的繁華都市,卻眨眼之間,周遭的一切瞬間定格,然後飛速倒退回到了往日的舊時光裏。
如同一輛打著汽笛正嗷嗷駛入隧道的列車。
當周圍的黑暗漸濃將要抵達頂點的時候,下一秒出口近在眼前,迎麵滿眼的光明瞬間襲來,驚的他頭暈目眩。
激動,惶恐,唏噓。
無數種情緒湧上心頭,徐述年神色複雜。
他眉頭輕蹙,嘴巴抿起,劇烈的心跳頻率逐漸加快,一口悶氣憋在胸腔中凝聚,無處發泄。
徐述年狼狽的發現,自己似乎根本無法定義之前那個已經走過並為之奮鬥了三十多年的人生。尤其是事業剛剛走上正規,付掉了一筆八十萬的房屋首付之後,心痛到無法呼吸。
不遠處的音像店裏傳來一曲高亢的流行歌曲。
男聲磁性,富有穿透力。
是99年迪克牛仔發布的新曲,一句‘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人願意等待’,唱出了多少有情人的心酸和無奈。
造孽啊。
徐述年身子顫了顫,他伸出手想要掏出一根煙來緩解緊繃的情緒,隻可惜單薄的學生褲裏隻找到一條皺巴巴的‘綠箭’。
經典的黑箭頭,綠色的英文字母。
徐述年拆開包裝紙塞進嘴巴裏咀嚼了兩下,微涼的口感傳來,還是很經典的薄荷味。
“阿年,別放在心上,大不了躲起來就算了,誰讓你沒有金剛鑽非攬瓷器活。”一隻手熟稔的落在了徐述年的肩膀上。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身材還很幹瘦,脫下的校服大刺刺的係在腰上露出上衣裏的迪克牛仔。
他笑嘻嘻的蹲下身子,懶洋洋的靠在牆邊,滿臉都是幸災樂禍。
“當初哥們就勸過你,好馬配好鞍,咱不是那塊料就甭瞎惦記。你老這麼躲著也不是辦法,這事兒總得說個明白不是?知道不,唐婧微考上了西大。我親眼見到她填的誌願,聽說估分估了680多呢。”
“依我說,快刀斬亂麻,說清楚也就是了,何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雖然這棵樹挺水靈的。”
少年喋喋不休,伸手做出了一個切的姿勢。
“起開!”
徐述年怔了怔,忍不住打斷道。
啊?
少年愣了一下,喋喋不休的話哽在了嗓子眼裏。
“我說讓你起開。”
徐述年瞥了他一眼,伸手拽了一把,可惜沒拽動。
瘦高個兒一張臉漲得通紅,他怒瞪著徐述年胡亂比劃了兩下,仿佛不這樣不足以發泄心中的怒氣。“阿年,你有病啊,哥們好心勸你,不領情也就算了,也別好心當成驢肝肺成不。你跟我甩臉子幹嘛?又不是我惹的你,你要是他娘的真怕跌份,剛填完誌願你就別跑啊。”
“你要在這樣,我蔣洛就不認你這個兄弟了。”
蔣洛梗著脖子,眉眼中大有一副你不識好人心的憤怒。
氣性可真夠大的,徐述年翻了個白眼,懶得爭辯,他起身走到旁邊拎起一個牌子順手就放在了蔣洛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