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皓和顧璟霄對視一眼,誰也沒有出聲。
鬆老先生轉頭問李新荷:“再比試一次,可是你自願的?”
李新荷遲疑了一下,她這算自願麼?雖然並不介意和想再來一場比試,但這一次的比試和第一次還是有些不同。那一次的比試純粹是為了化解彼此間的那一場糾紛,而這一次彼此都有了更加明確的目的:顧璟霄要借著這一場比試挽回自己賽酒會狀元的麵子;她是不想讓大哥的一番心血如此輕易地付之流水。
與是否自願無關,李新荷的遲疑隻是單純地覺得這兩場比試的意義完全不同。
顧璟霄輕哼一聲,神色微忿。
“看來是我莽撞了。”鬆老先生微微頜首,神色中微帶歉意,“貿然請了兩位過來。”
“鬆老說哪裏話。”李明皓忙說:“弟子隻是不願我家老幺受人要挾,對先生並無絲毫不敬之意。”
見鬆老先生扶著石桌正要坐下來,顧璟霄連忙放下手裏的鋤頭,搶先一步拿過一旁的軟墊鋪在了石凳上,“師父,小心著涼。”
鬆老先生扶著他的手臂在軟墊上坐了下來,神色複雜地瞥了自己的弟子一眼,“說說吧,你以何物要挾於人?”
顧璟霄低著頭,臉上微微浮起懊惱的神色,“弟子並沒有……”
“說!”鬆老先生在石桌上重重一拍,聲音驟然拔高。
圍在一旁的三個人齊齊一驚。
顧璟霄白著一張臉說:“唐家酒坊。”
鬆老先生挑了挑眉,示意他接著往下說。
顧璟霄掃了一眼神色淡漠的李明皓,不怎麼甘心地說:“弟子知道他想從唐掌櫃手裏買下唐家酒坊,就搶先一步買到手……”
“知道?”鬆老先生不動聲色地打斷了他的話,“李家的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顧璟霄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一旁的李明皓卻彎了彎唇角,不動聲色地笑了起來。
鬆老先生歎了口氣,“接著說吧,你買到唐家酒坊,然後呢?”
顧璟霄偷偷瞟一眼李新荷,見她臉上帶著笑,一副看好戲的架勢,心裏多少有些惱火,聲調也不自覺地硬了起來,“三少來找我,想從我手裏把唐家酒坊買回去,我就提議再比試一場……”
“以唐家酒坊作注?”鬆老先生微垂著眼瞼,神色間看不出喜怒。顧璟霄看著這張幹菊花似的臉,沒來由的感到心驚肉跳。
“不是,”李新荷見他不說話,便笑著答道:“我若是贏了,顧少便以原價割愛於我。”
鬆老先生彎了彎嘴角,想要笑的樣子,可是笑容還沒有展開便又沉了回去。沉默良久,鬆老先生低低地歎了口氣,“我這老頭子一輩子沒有算計過什麼人,沒想到倒教出一個好心計好手段的徒弟。”
顧璟霄臉色一變,“師父……”
“無奸不商?”鬆老先生抬起頭,目光淡淡地自他臉上掃過,“你八歲上就跟在我身邊,我雖不敢說教出一個文曲星,卻也不知道原來……隻教會了你滿肚子的詭詐算計……”
顧璟霄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臉色變的煞白。
鬆老先生眉眼又垂了下來,雙手扶在膝上,一瞬間的神色竟說不出的蒼老。
李明皓和李新荷也不敢多說什麼,靜靜地站在一旁,連大氣也不敢出。
沉默片刻,鬆老先生緩緩說道:“就以唐家酒坊為注,如何?”
顧璟霄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不明白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怎麼,”鬆老先生聲調淡淡的,微微睜開的眼眸之中卻有利針一樣的東西飛快地閃了過去,“又要反悔了?”
顧璟霄忙說:“弟子不敢。”
“不敢就好。”鬆老先生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既然是賭注,輸了的一方自然沒話說。你好歹也是鬆竹齋的弟子,怎能讓人指著鼻子說輸不起?”
顧璟霄臉色都鐵青了,可是自己的老師這話說得再重他也不敢反駁什麼。站在一旁的李新荷微微有些不安地看了看李明皓,見他抿著嘴一言不發,也不敢出聲,垂著手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
鬆老先生又說,“地契呢?”
顧璟霄從懷裏摸出幾張紙,打開看了看,垂著頭遞了過去。
鬆老先生沒有伸手,語調平平地說了句:“給李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