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居然也有這麼破的酒館。”
在櫃台打著盹的小老頭兒抬眼看了看,隨即換了個姿勢接眯,隻慵懶道:“隨便坐。”
那中年儒生模樣的人,揉了揉腦袋歎道:“你這兒還有能落坐的地方?”
說罷袖袍一揮,揚起厚厚的灰塵,老頭兒卻不為所動,依舊打著盹,中年人皺著眉頭輕聲道:“死性不改。”
老頭兒翻了翻白眼,嘀咕道:“今兒掃了明兒照落,掃不如不掃,你不動它,它又怎麼會亂飄。”
那中年人啞然失笑,罵道:“滿肚子歪理,懶得跟你爭辯,把拿酒拿給我。”
老頭兒遞過酒去,打算轉身回櫃台接著眯,忽然又想起什麼,回過頭去,坐在中年人旁邊,滿臉疑惑道:“不對,不對啊,你南方布局未定,北方全盤近崩,怎的都走到這一步?”
老頭兒正疑惑著,突然心頭一跳,拍了下大腿,恍然道:“是了是了,你定是時日無多,將死之人了,哈哈哈,你這窮酸腐儒,終於要嗝屁了,哈哈哈,老天開眼,老天開眼呐!”
老頭兒坐在那兒,開心的手舞足蹈,像個兩百斤的孩子似的,那中年儒生絲毫不氣惱,望著手裏的酒杯,隻道:“膚淺,我大局已定,自來求死罷了。”
老頭兒從頭到腳望了望中年儒生,嗤笑道:“迂腐,死到臨頭了還在裝清高。”
中年儒生也不搭話,隻是默默飲酒,順勢遞出一掌,竟含有些許天道,將周邊空間都撕裂開來。
老頭兒眼角抽了抽,“砰”的一聲,被砸進牆裏。半晌才艱難的爬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瞪著中年人,怒罵道:“李玄機,大家都幾百歲的人了,你至於麼!”
中年儒生依舊沒有搭理他,繼續飲著酒,這酒館屬實破得很,但這酒卻出奇的醇香,比起朱雀樓那聞名天下的“火燒雲”也不遑多讓了。
那老頭兒見儒生不再搭理自己,隻得悻悻的起身回櫃台,揉著肩,嘴裏還不停地嘟囔著什麼。
酒過三巡,那中年儒生似乎有點微醺,趴在桌子上,睡過去了,老頭兒也繼續伏在櫃台上打盹,誰也沒注意到門外有個少年,正朝裏麵張望著。
過了許多,似乎確認兩人都睡著了,門外的少年才偷偷的推開門,走進來。
“十幾年了,今天終於是開張了!”
那少年揉了揉鼻子,望著桌上剩的半碗酒。
“奇了怪了,老爺子從哪弄來這等好酒?”
前些天李尚書家的公子在朱雀樓一擲千金,開了壇火燒雲,那酒簡直醉透了半條街,可老爺子這兒?
少年看了看凳子上那一層厚厚的灰,還有被轟塌的半邊牆,不禁皺了皺眉頭。
自己住這兒十幾年了,這破酒館屁大點地方,自己該是都摸遍了,難不成是這儒生自己帶的酒。
“嘖,這酒真賊娘的香,反正就剩這麼點了,看這儒生,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少年望著桌上剩下的一點酒,舔了舔嘴唇,終是忍不住,一仰頭,將碗裏的酒喝了個幹淨。
又做賊心虛的望了望櫃台,看老頭兒沒醒,那中年儒生也睡意正酣,一溜煙便竄了出去。
“嘖,百年氣運啊,就這麼便宜這小子了?他現在不過是個小娃娃?”
老人嘴唇動了動,卻依舊沒睜眼,那中年儒生已經坐起,望著少年遠去的身影,眼裏哪還有半點醉意。
“總比浪費在我這將死之人身上的強。”
中年儒生緩緩起身,走出酒館,沒有再刻意壓製氣息,一股磅礴的浩然正氣直逼淩霄。
整個長安都變了顏色,無數人抬首望著天空。
濃墨般的黑雲聚集在長安城上空,那黑雲裏似乎還有數條巨龍在翻滾著,攪動風雷,降下無盡的天威,好似要把整個蒼穹壓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