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城迎來八月的第一個雨天。
小雨嘩嘩直落,不見停歇。直至下午時分,雨勢逐漸擴大,雨點伴隨著陣陣涼風,還有那天幕中震顫世間的驚雷閃電,敲擊在世人心頭。
南洋城與鄰城交界處的山脈中,一座鶴立雞群的高山聳立在雲霧之下。這座山沒有名字,甚至幾乎不會有人踏足其中。但就在這座山的頂峰處,停著一輛當代最豪華的夢幻跑車。這也許很匪夷所思,但對於罪侍世界的人來說,便顯得不足為奇。
在這座山內部的一片奇異空間內,有一個早已瘋癲的少年,維持著最後一絲清明,竭力地想要擁有踏入那個世界的入場券,但是他已經苦苦支撐了二十多個小時,依舊無果。
這場雨衝洗著世間所有渾濁的一切,卻獨獨沒有讓少年眼前的霧霾減淡半分。
南洋城無冕者分部所在的咖啡館,一場大雨讓本就生意慘淡的店鋪在此時顯得更加門庭蕭條。許是店鋪老板本就無心生意,所以咖啡館雖然一直入不敷出,但絲毫沒有倒閉的跡象。甚至於今日,咖啡館招聘了兩個新員工,是兩位女孩。二人模樣十分精致可人且很是相似,顯然是一對雙胞胎。
在咖啡館二樓的那間經理室中,紀恨恭敬地站在辦公桌旁,微微俯首,手中拿著一份未拆封的文件夾。此時,他正豎耳認真傾聽著一個中年男人的訓導。
“組織這次損失慘重,上麵派我前來,為的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帶回四號目標,哪怕是屍體。在這個文件夾裏,有組織上花費巨大代價才得到的情報,是關於那個存在的,你看完之後記得銷毀。還有,光和影這兩個女人,你無權支配她們做事,我善意地提醒你一句,千萬不要去招惹她們,否則,後果就是你的小命。要知道,組織對她們的重視程度已經超過了王勝。”中年男子厲聲道,絲毫沒有顧及紀恨的臉麵,後者竟是一臉諂媚地點頭稱是。
“好了,你出去吧。”中年男子擺了擺手,讓記恨退下。
紀恨彎腰鞠躬後,麵無表情地走出門口,隨後順手將門閉合。站在門外的紀恨,沒有立馬離開,而是靜靜站立,臉上的神情逐漸猙獰可怕,與先前那副奴顏婢睞的嘴臉形成鮮明對比。從一手能遮整個南洋城的分部部長變成現在人微言輕的下屬,巨大落差下,紀恨的心逐漸扭曲。
而他這副模樣,恰巧落在了隱於暗處的自家暗衛眼中,那名暗衛在紀恨離開以後,敲響了經理室的門。隨後他得令進屋,將自己剛才所見之事彙報給了那個中年男子,完成這項任務後,他隱入黑暗中,消失無影。
“紀恨啊紀恨,跟我玩心機手段,你還嫩了點。”這個在今日成功上任無冕者駐南洋分部部長的中年男子仰頭大笑,“以上位者的姿態踐踏別人的尊嚴,紀恨,我可是跟你學的啊。”
咖啡館門外,一輛停了許久的路虎攬勝緩緩駛向城中大道,車上有兩人,駕駛車輛的是一個帶著黑色鴨舌帽的男人,車後排坐著虎落平陽略顯狼狽的紀恨。
“幽,四號目標有線索了嗎?”紀恨長舒了一口氣,雙手抹了抹臉,出聲問道。
帶鴨舌帽的男人沒有說話,但就是如此,紀恨已經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出手吧,殺了那個自以為是的蠢貨,拿到他手中關於四號目標的資料和線索。”紀恨閉上眼,後腦緊緊貼著座椅,這時的他早已沒了先前的狼狽,隻是有些疲累。
“以什麼方式除掉他?”駕駛位傳來聲音,幽開口了。
紀恨點了支煙,深吸一口後輕輕呻吟,再次說道:“嫁禍給那兩個雙胞胎吧。”
路虎駛進了一條僻靜巷子,幽獨自下了車,瞬息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紀恨坐在車上靜靜地看著手中的那份文件。
文件的內容讓記恨略微震驚。最新的情報證明了九號目標所說的話,真正的受祭日確實是十月十號。那個強大的存在將會蘇醒,到那時,夢魘將籠罩整個世界。而且情報中還提起了組織在西大陸獲得的成就,在那一場兩大組織秘密進行的SSS級任務中取得了絕對的勝利。天的一名SSS級罪侍被活捉,這不禁讓他想起九號目標現身時,那個帶走常樂三人的不死者,不過情報中並沒有注明被捉之人的詳細資料。在那場任務中,他們獲得了關於那個存在的更多的線索。而這次受祭日誕生的罪侍,在情報中竟被著重提起,在那份出自天司的名單中位列前十之人,都與那個存在有關聯。
不過這些對於紀恨來說都不重要,當下,找到四號目標才是最緊要的。在幽返回之前,他隻想睡個好覺,醒來時,還能收獲一個好消息,這不失為一件美妙的事。
那間咖啡館,在這場大雨下,迎來了一朵殺戮之花的綻放。
幽的身影出現在了經理室的門口,他的雙手各自握著一把尼泊爾軍刀。刀鋒之上墨紅色的鮮血順勢滴落,這些鮮血來自於隱藏在咖啡館附近的那些暗衛,或許到死的那一刻,他們都無法明白,為何精通暗殺的自己會死於暗殺。
經理室的門被推開,進入門內的並非是人,而是一把閃爍著寒光的彎刀,刀口的鮮血隨著刀身的旋轉,在空中飛舞著,彎刀之後,一張宛如惡鬼的臉龐緊隨。那張臉除了五官,便看不到一塊完好的肌膚。惡鬼的雙眼泛起墨色光芒,他揮起左手刀,劃向那個滿臉呆滯與驚恐的男人脖頸。
這一副畫麵在瞬息間落幕,惡鬼左手刀之上淌過新的血液,而他右手擲出的那把刀,正插在那個男人的左眼中。瞳孔內的餘暉,在緩緩消逝。
幽成功拿到了這個男人手中關於四號目標的資料,在他準備離開時,一道不太和諧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
“剛上任就死了,真晦氣。”聲音聽著很甜美,但話語讓人很反感。說話之人,此刻倚在門框上,雙手插在短牛仔褲的兜裏,正一臉有趣地盯著幽。
幽沒有轉身,但他知道這個人是誰。那對雙胞胎中作為妹妹的影,一個十分難纏的對手。他沒有說話,隻是手腕輕轉彎刀,準備先下手。
不過影隨後的一句話,讓他略微鬆了鬆手。
“你拿到了四號目標的資料,這也是我想要的。不過,完全沒必要靠武力決定它的歸屬,我並不介意共享。”
幽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麵對影他有絕對的自信,麵對光和影,他沒有必要為了一份資料暴露自己。隻見他果斷拿出手機拍下了資料,隨後將那個文件夾扔給了影,一個閃身從窗戶離開了這個房間。
影看著他離開沒有阻攔,隻是撇了撇嘴,譏笑道:“懦弱的家夥,就不會從大門離開嗎?”
影打開了文件夾,看著關於四號目標的所有資料,她的雙眼中逐漸露出了興奮的光芒,那像極了一個獵人發現了獵物,而這個獵物還帶著兩個熟悉的同伴,一箭三雕怎能不快樂?
幽回到了那輛車上,將屏幕亮著的手機扔在了紀恨身旁,隨後他啟動路虎,駛離了巷子。紀恨在途中緩緩清醒,他發現了身旁的手機,歡喜的將其打開,果然不負他所望,裏麵是關於四號目標的全部資料。
看完所有資料的他,仰頭止不住地大笑著,“車到山前必有路,這個四號目標真是給我帶來了驚喜啊,還是三重驚喜。”
可正當紀恨被無邊的興奮充斥著頭腦的時候,幽的聲音響起,給他澆了一盆冷水,“雙胞胎姐妹發現了我,並沒有阻止我離開,而是共享了這份資料。”
紀恨當即止住大笑,並未就此責怪幽,而是沉思片刻後,鎮定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那兩個瘋子肯定會按捺不住動手,我們隻需看著就好。幽,先回分部,拿回屬於我的位置。”
才出咖啡館的車子,又一次回到了這裏,不過,隻有紀恨一人。回到咖啡館的紀恨已經看不到雙胞胎姐妹的身影,他來到了那個再次屬於自己的經理室,坐在電腦前,他以另外一個隱秘賬號發送了一份電子郵件,內容正是他所得到的資料,收件人是“天穹”。
就這樣,他將組織以巨大代價換來的資料送給了自己的敵對勢力,其心機狠毒,宛如深淵。
天所在的秘密基地中,那個滿是電子儀器的房間內,圍滿了人。他們都將目光盯著電子屏幕裏,那個已經被困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少年。
付崇始終保持著最後一縷意識。這是自基地存在起,唯一一個堅持了二十四小時依舊沒有陷入瘋癲的人,他還隻是個少年,一個常樂將其評價為“廢物”的少年。
就在這時,天穹虛幻的身影出現在房間內,她將那份電子郵件的信息告訴了在場所有人,隨後又將組織剛剛傳來的情報發布在天專用的網絡上,兩份信息的內容幾乎相同。
人群中,第一個有反應的是常樂與知足。
“我們去吧,四號目標一定活著帶回來。”知足說完這句話,徑直朝著門外走去。
常樂也離開了椅子,一言不發地離開。在他快要步出門內時,天穹轉身朝他問道:“你不打算告訴他嗎?”
常樂回頭望了望那塊電子屏幕,目光複雜,但他很快收回視線,隻留下一句話,“懦夫永遠無法成為英雄。”
在一間地下賭場內,一個中年男子在賭桌前豪氣幹雲地丟著手中籌碼。可他就是個被幸運女神拋棄的爛賭鬼,不過片刻功夫,他已經輾轉了好幾個場合,卻沒有贏到一分錢。看著空落落的手,他頹然地來到了一旁的吧台,花費了不少口舌,賒來了一杯酒。
調酒師對於這個爛賭鬼很熟悉,因為他算是這個賭場裏比較出名的人,當然不會是什麼好名氣。賭鬼在二十五歲時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兒子,因為好賭老婆也跟別人跑了,好不容易掙了點家當,娶了第二個媳婦,結婚第三年,才發現媳婦不孕不育,一氣之下,把媳婦打成了殘廢,坐了幾年牢,出獄以後,便一直混跡在賭場裏,潦草度日。若非在前些年靠著妹妹家救濟,他早就餓死街頭了。
喝完一杯酒,賭鬼好似有些微醺,他顫顫巍巍地走出地下賭場。來到街上,微風一吹,興許是喝了酒,他趕緊尋了一處無人巷子,解開了褲腰帶。方便之後,他來到了巷口,左顧右盼,尋思著去哪找點吃的。就在這時,一個人來到他的身前,直勾勾地盯著他。
他一臉疑惑地看著身前這個穿著迷彩服的男人,正要詢問,但下一刻他就呆住了。
那個男人的左眼以不可思議的方式變化著,墨色的火焰在瞳孔中燃燒,而那隻眼眸已經完全失去了人類瞳孔該有的樣子。隻不過這一幕隻發生在眨眼間。
“李長青,能否換個地方說話?”迷彩服男子並沒有表現出惡意,而是主動邀請那個名叫柳長青的男人。
賭鬼沒有遲疑,點了點頭,隨後跟著迷彩服男子來到一家星巴克店鋪內。
二人隨意點了杯咖啡,當然不會是李長青埋單。尋了個位置坐下後,李長青好似換了一副麵孔,他淡然地說道:“如果你在浪費我的時間,我相信你會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迷彩服男子並沒有在意李長青平淡話語中暗含的威脅意味,“我叫吳為,想必你已經知道了關於七月一號受祭日的秘密。你是前輩,我尊重你,所以請你喝了一杯咖啡。但是作為一個二次受祭的廢物,可千萬不要喪失一個廢物該有的覺悟。”吳為沒有示弱,他同樣以平靜的語氣諷刺李長青。
兩人不再說話,吳為隻覺無趣,隨後從衣服口袋中,拿出一張照片,扔給了李長青,照片的背麵寫著四個大字,“四號目標”,還有一串電話號碼。
吳為留下一句話後,徑直離開了這間咖啡館,“四號目標已經暴露了,你若是還有人性,想必不會放任不管。若是自己沒有能力麵對,就撥打這個電話,我會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