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六年,暮春三月,太極宮。
清晨,淡淡的春霧籠罩著太極宮,由於地勢低窪,隻要有雨水降落,太極宮總是飄散著如絲如縷的薄霧,如牛乳,如絲絛,如情絲紛紛擾擾。
春霧蕩漾在太極宮連綿的宮殿群中,層巒疊嶂般的宮殿群偶爾露出邊角房簷,如海上浮島,巍峨崢嶸。
而這幾日,立政殿周圍的櫻樹開了幾株,總有紛紛擾擾的櫻花飄落,此時幾枚櫻花花瓣跌落枝頭,飄落進立政殿寬闊華麗的窗欞之中,透過奢華精雕細琢窗欞,越過兩個年輕宮女婀娜多姿的窈窕身段之前。
花瓣飄飄落落,越過粉色帷幔,一直飄到一個熟睡女子的肩頭,點綴在那女子白皙中透著一絲粉嫩的香肩之上,那輪廓線條,都已經到了一個女人的極致,仿若畫中走來,瑤池仙子落了人間,不屬於人間一般。
那粉色花瓣驚了熟睡女子的夢,她緩緩睜開雙眼,用手拂去花瓣。
此時才能看清,其實床笫之上的女子已經不再年輕,不過五官和身段依然精致的無可挑剔。
仿若歲月在她身上並未留下什麼痕跡,流水無痕一般。
唯一改變的,隻是她身上一種颯然氣質,眉宇間,這女子輕輕擰眉,看了看帷幔之外,外麵天色尚清,紅燭還在靜靜燃燒。
透過晨霧的光芒,外麵傳來宮女急促的腳步聲,腳步聲傳來,床笫上的女子眉宇間那抹愁容更深。
宮女穿過立政殿前殿的階梯欄杆,此時已經疾步跑進立政殿之中。
“啟稟娘娘,三皇子病重...”
宮女剛剛開口,那個女子已經從床笫上躍下,一把抓起床邊一襲素色紗裙,床邊放置的鞋都未穿,赤腳向著立政殿外跑去。
“娘娘,您的鳳履!”
幾個侍奉的宮女趕緊在身後追趕,一個宮女提著一雙織絲雲錦鳳履,一個宮女抱著皇後娘娘平日穿的鈿釵禮衣,慌忙向長孫皇後跑去的方向追去。
此時的皇後小名觀音婢,一般稱之為長孫皇後,是當今聖上李世民的結發妻子,武德元年被冊封為秦王妃,武德末年冊封太子妃,當今聖上李世民繼位十四天之後就被冊封為皇後,為李世民已經生下三子四女,並帶著一位養女豫章公主。
長孫皇後此時赤腳跑過立政殿前的漢白玉石道,石道上零落的櫻花被驚起數瓣。
長孫皇後向著萬春殿方向跑去,幾個宮女此時著急追趕,卻都沒能追上因為兒子病重著急的長孫皇後。
萬春殿,原本這裏是當今聖上在後宮的寢殿之一,因為聖上年前去了東都,此時還在東都洛陽的洛陽宮居住,所以萬春殿處於閑置狀態。
萬春殿緊鄰皇後居住的立政殿,當今聖上的第九個兒子,長孫皇後為聖上所生的第三個兒子,嫡三子晉王李治因為重病,長孫皇後為了方便照料,此時就讓其在萬春殿養病。
長孫皇後剛跑到萬春殿,就聽到從萬春殿內傳出的哭泣聲音,長孫皇後心裏一緊,依然姣好的容顏間一抹悲苦,一雙清澈的明眸間已經有淚水盈眶。
“皇後娘娘,都是臣等無能,沒能留住三皇子殿下...”
萬春殿中,幾個侍奉的太醫署醫館此時跪在萬春殿大殿之前,以頭搗地。
“治兒...”
長孫皇後此時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已經赤足跑到萬春殿中自己皇兒的病榻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