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之道,本就要彼此妥協,我與祁進蟬爭奪許久,眼看那王靖就要和祖父妥協,與我此位,卻讓你給奪取了,總歸要有所得才是!不然我這幾年熬在這裏,不都白費了?”
“我這是用陽謀逼他退讓,大儒、宗師受人尊崇,我也敬那邱言學識,但他該被供起來,而不該在身邊與我爭奪!”
帶著這樣的想法,張海不動聲色的轉身,要與其他人一同退出去。
“等等……”
這時,邱言的聲音從台階上傳來。
聽到這個聲音,張海微微一笑,停下腳步,其他人也如他一般。
“已經要知難而退了?未免也太快了,不過,這邱言好大名聲,自是有著見識的,能看出事情的輕重緩急,真是造化弄人啊,好好的做學問就是了,大不了出去領兵打仗,最後功成名就,何必要來官場蹚渾水呢?”
他的心裏,泛起了這麼一個心思。
在大瑞和前朝的曆史上,不乏有文武雙全的大儒,留下諸多傳奇,或是蕩平叛軍,或是著書立說,都能傳承後世,給人以啟迪,可其人在世時,卻未必真的無往不利,多數是官場失利,這才退而著書。
裏麵的緣由,就是名聲大、學識高,未必就玩得轉官場那一套,一個個圈子相互製約,不是單純的人文底蘊就能抵消的。
不過,轉過身之後,張海聽得卻不是意料中的回應。
“這些卷宗和書冊,涉及到一線的物資調配,不乏幾大主軍的供給,其中還有幾道戰線布局,這樣的東西,我們承旨司最多隻是參謀,不該越俎代庖,應分去給兵部。”邱言翻看著手上書卷,從容說道。
陳俱聞之,露出意外表情,其他人也多少有著同樣的表現,他們沒有想到,邱言隻是翻看幾眼,就看出了其中門道。
對於邱言的學識,他們無人懷疑,這也是盛名之下的緣故,卻沒有料到這麼許多東西,邱言也能輕易看透。
“實不相瞞,”那祁進蟬開口道,“軍情緊急,人手捉襟見肘,兵部早就忙不開了,所以咱們司裏也分擔了些許。”
“分擔的應該是規劃和參謀,真正發號施令和校對的,還是兵部那邊,這才是部司之間的權責分屬之道,不可能因為一場戰爭就搞亂,不……”
邱言抬頭,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被他看到的人,都感到身上一沉,有無形壓力落在心頭。
“之所以劃分權責,正是為了遇事能各司其職,越是緊要關頭,越不能亂,正因為各有所司,才能配合默契,這一點你們不可能不知道,如此看來,這是有心要拿這件事,來對抗我的權威。”
聽到邱言居然直接將事情挑明,在場眾人一時間還沒回過神來,但緊跟著便紛紛色變。
“大人,還請慎言,我等……”
陳俱立刻就要辯駁,同時暗自搖頭,覺得邱言的官場經驗還是太少了,驟得權勢,有些目中無人了,這個時候逞威風,或許能舒暢一時,但事情終歸還要辦,到時誰去給他辦?難道要事必躬親?
但邱言卻不讓他說完,就繼續道:“我知道你們的心思,無非覺得,有些事情離了人手,就辦不成,那也就罷了,這國朝大事,你們都敢拿來作為逼我妥協的棋子,因私廢公,這樣的人,我不可能放心去用。”
他的話一說完,眾人麵色越發難看。
張海不動聲色,開口道:“大人既然要推脫責任,也就罷了,陳俱這就將東西都送去兵部吧,就說咱們承旨司辦不成,辦不了。”
這話一說,邱言便將目光投了過去,然後搖頭失笑:“你大概以為,世間除了權勢之外,再無他物了,以為邱某貪戀這權位,所以才會敵視,不過,我把事情挑明,本就不想和你們糾纏來去,勾心鬥角,省的耽擱時間。”
“哦?”張海、祁進蟬等人聞言,心底咯噔一聲,從邱言的臉上,看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那種表情,他們未曾在官場中人的臉上看到過。
對麵,邱言拍了拍卷宗,道:“既然送來我這裏了,總要將事情理清楚,陳俱,取來筆墨。”
“嗯?”陳俱一愣,一時間竟是沒有反應過來,但注意到邱言的目光,卻是渾身一個哆嗦,不敢再頂撞了,領命退下。
待得筆墨送來,就見邱言沾墨點紙,運筆如飛,將那卷宗“呼呼”翻動起來,看的眾人眼花繚亂。
那司衙大門上,氣運蒲團也隨之震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