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說,赫然與新法有關,從韓變與學子們的口中能夠聽出,在這片學術幻境中,邱言繼承了王甫的地位,成了新法的新掌門,以一己之力,推行眾多新法。
隨著新法的施行,國庫日漸充盈,而在學子們的眼中,卻是罪惡滔天,認為新法不光違反了祖宗定製,更使得人人逐利失義,都城的商賈亦受到打壓,那諸多世家也被威脅。時間一長,就呈現出道德淪喪、世風日下的變化,深受士林詬病。
而幾日之前,邱言更是放出風聲,說是要推行一部“農田水利法”,被視為是官方要直接插手農人土地的標誌,與民爭利!
“以胥吏沾染農權,農人看似有一點所得,其實不過表象,那邱言為了讓新法順利施行,釋放出一點的花頭,隻為打消淳樸百姓的戒心,一旦放任下去,必然積重難返,等他露出真麵目,奴役天下農人之時,便沒有人能與之對抗了!”
韓變慷慨陳詞,說出來的話,讓在場的學子感到深深的憂慮,仿佛放任邱言變法,最終必然會導致天下大亂,民不聊生!
“當務之急,須得嚴峻立法,而非處處斂財,從來聞有吏雖亂而有獨善之民,不聞有民亂而有獨善吏!”說了這麼一句後,學子們終於被徹底激發,那書也不讀了,更未想過去了解什麼,即便對這天下土地的變遷,沒有一點認識,不知道土地集中之後,真正受到打壓的是何人,就已然是怒氣勃發!
韓變暗暗點頭,他需要的就是眾人之怒。
“既然如此,你們就去為民請命去吧。”這時,邱言忽的開口,其人話語就像一個突破口一樣,讓積蓄在學子們心中的怒火有了宣泄的方向。
說到底,這些學子雖是虛幻,但並非韓變憑空觀想出來的,乃是現世書生的氣運投影,這念頭、想法,大致為本體循著氣運聯係,性子、情緒多少會受到本體的影響,有著書生意氣。
噠噠噠!
激憤中,學子們不約而同的起身,朝國子監外走去,腳步聲頓時亂成一團,這國子監內有直講出來阻止,卻哪裏還攔得住?
這處隻是一片光暈構成的學術幻境,除了這座國子監之外,外麵就是一片虛無,可隨著諸多學子推開門,迎麵出現的卻是熙熙攘攘的人流,這些人都在做著普通的營生,維持生計,平凡的度過每一天。
赫然是幻境擴張,諸多細節被完善出來,無論人還是物,都一如真實。
當那路上行人,看到一群漲紅了臉,口中喊著“為民請命”的口號,一窩蜂湧出來,將自己的攤位、貨物踩踏的四分五裂的時候,立時目瞪口呆,接著露出了悲戚之色,想要與這些最喜歡講道理的學子理論。
可陷入了自身情緒的學子,哪裏還會停下?
隨著學子遠去,亂哄哄的國子監重新安靜下來。
韓變將目光從門外收回,看了一眼邱言,問道:“先生這是要順勢而為?想解救這些氣運?讓那氣運本體脫出我的掌握?”
“我便不說,你也會說,而且會激發出他們更多的激憤,”邱言則道,“韓學士所學乃是法家,動用心術也就罷了,又何必煽動學子之心?”
“我隻是鼓動他們自身的意誌,”韓變也不追問,笑了起來,“正因為我看重他們,相信他們的能力,才會鼓動他們,將他們的一絲氣運握在手中。”
“你是將他們當成工具,而不是當成活生生的人,這不是重視,而是輕視。”邱言眯起眼睛,“若真重視他們,必會尊重他們作為人的人格,關注他們未來的發展,而非犧牲他們的未來,隻為將氣運聚集起來,實現自己理想!”
韓變卻道:“怎能說是我的理想呢?這也是他們的理想,他們心中有著這樣的苗頭,才會被我點燃。”
“真的如此麼?”邱言搖搖頭,“自身道路沒有確定的時候,最易受到他人之道的侵染和幹擾,將他人告訴自己的東西,當成真實不虛的道理,為之不顧一切,等經曆的多了,回過頭來去看,才知成了他人棋子、工具,連氣運也被牽扯過去一份,成就他人的道路。”
“世上的典籍何其多,學子讀書破萬卷,自能知其意,怎能說是沒有經曆?”韓變也搖了搖頭,“你這是看輕了學子之心,他們從書上得來的知識,道聽而得的心得,未必就不如親身經曆的事情。”
仿佛是為了印證一般,門外的通天鼓驟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