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看來,這位人皇至尊,是在和我交換什麼,他知道大儒、宗師所求,無非就是學說流傳,便投我所好,給了國子監博士的頭銜,這個頭銜,不用耗費精力去管理國子監,卻又能在其中傳業授徒……”
邱言這邊想著,對麵的李坤又道:“愛卿的兩部典籍,朕都看過了,那《輿部》一畫,江山萬裏,事無巨細,更有種種玄奇之處,實乃國之重器,輕易不可示人,日後就算是依照原本去臨摹真本,也不可能刊印天下,以防為有心人所趁,最多傳與軍中眾將。”
這話的意思,就是要將輿部畫卷,當成軍國隱秘,收藏起來,看似對邱言不利,其實卻是很高的評價。
一幅畫,被皇室鄭重收藏,連脫胎於原本、不具多少秩序加持的真本,都怕被有心人看了去,威脅國朝安危,豈非就是說,一畫可動國運?
事實也是如此,《武經總要》的輿部事關地理,對行軍助益頗多,大瑞用之可破敵軍,可若被敵人得了,一樣可以對大瑞地理了如指掌。
對這些,邱言早有所預料,並不意外,何況他乃著者,便是字畫典籍不在身邊,一樣可以施展出典籍之能,對李坤想要收藏輿部的決定,自然沒有異議。
況且,想要彙聚足夠人望,維持人文神道傳承,留名青史的事情必須要有,皇室藏圖一說,完全可以達成此念。
更何況,便是收藏了原本,也不可能真的不稀釋出真本,隻是會有一點保留,這些事情,都是雙方心照不宣的。
見邱言沒有多說,李坤知道對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又道:“至於《製部》,堪稱精華,承前人之智,啟後人之念,在兵製上的一些看法,與朕不謀而合,所以在接下來的兵製革新中,朕希望愛卿能夠起頭。”
到了此時,邱言算是明白了皇帝的心思,對“樞密都承旨”一職的來曆,也算明白了緣由。
但跟著,他卻開口道:“據臣所知,兵製革新之事,無論是馬相還是王相,都不讚成,反倒是有些青年官員,對此頗為意動,隻是所求卻與陛下並不相同。”
兵製改革,簡單來看,似乎是想要提升軍隊的戰鬥力,但嚴格算起來,想提升戰力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國庫有錢,給夠餉、補足兵、滿足物資,有了這些物質基礎,再加強思想建設,就不難練出一支強軍了。
這也是王甫的想法,充盈了國庫,自然有錢強軍,而今新法初見成效,國庫有了些餘財,但突然爆發的國戰,卻是吞金巨獸,持續時間一長,必將好不容易積累出來的底子消耗幹淨,因而這次,王甫隱隱站在了主和派的立場上。
但從皇帝的角度而言,強軍隻是目的之一,建功立業、開疆拓土的功績,從前的李坤或許重視,但他若真是命不久矣,若還追求這些功業,難免中道崩殂,留下爛攤子,使得局麵難以收拾,所以在這個時候,他依舊想要革新兵製,原因就在於……
“收攏軍權,削平軍中山頭,加強對軍隊的控製,皇帝這是想給後代打下一個基礎啊……”
想清了這一點,邱言再看李坤,對其人的感官不免就有了一定變化。
李坤臉上倦色越發濃鬱,卻還在道:“朕也不要愛卿現在就有決定,但你是大儒、又為修士,長生久視,又精通人道傳承,對大瑞必有助益,這些事情,希望你能有所思量,好在愛卿今後便為翰林學士,能常伴朕左右,很多話,可以慢慢去說。”
三個職位,皆有目的。
“三位之能,皆有所用,施恩於我,又令新舊兩黨警惕,使得我與兩方難以同心,這帝王心術卻也不虛……”
待得邱言從禦書房走出,不免感歎起來,但回想起離開時,李坤頂著疲憊,坐在書桌前批閱奏章的身影,又不免生出一點異樣。
“世人所求,各有所需,就算施展心術,也不能抹殺許多……”
此念一起,天上一道法家秩序隱隱跳動。
“不過,皇帝刻意讓那定王讀旨,裏麵是否有什麼深意?”
想著想著,他走出了皇宮,隨後心頭一震,感到一股股宏大之勢呼嘯而來,立時將那心念收斂,心神凝聚起來!
遠方,偌大城中,正有一道道光暈升騰起來——
百家光暈!
大儒雲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