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彌的年紀不大,放在邱言前世還是學生,可在這個世界,很早就要學會了養家,是以對人際間的規矩也有了解,並非一無所知。
“為傳播學派主張麼?”甄知佐對佛門的了解不深,還是從儒家角度思考。
不過,他的思緒很快就被小沙彌下一句話打斷——
“對了,你們那位老先生,就是與三位大師父論佛的先生,也派人送去了賀禮,你不妨直接問問他吧。”
“什麼?”甄知佐聞言一愣,麵色陡然變化,仿佛遇上了不可思議的事情,“你說大陳老師也遣人去給狀元相賀?”
“是啊,有什麼好奇怪的麼?”小沙彌沒料到甄知佐的反應會這麼大,著實被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
當然奇怪!
大陳先生是什麼身份?
今科狀元又是什麼身份?
被稱為在世聖賢的大陳,可不是三年一屆的狀元能比的。
“老師給邱言送賀禮?邱言如何夠資格接受?”這個疑問縈繞心頭,倒不是甄知佐有心貶低邱言,而是事情太具有衝擊性,讓他難以理解。
突然間,甄知佐想起了來時路上,碰上的張承一行。
“張承也說,他們是奉了太虛先生的令,前往祝賀,這大梵寺的僧人能與大陳老師論道許久,顯然不是平凡之輩,他們亦派人去給邱言慶賀,未免太過奇怪了!”
想著想著,一個想法泛上心頭,把甄知佐給嚇了一跳,他忽然記起來,那崇禮書院的院主許世,幾年前學問大成的時候,東都的幾家學派泰鬥,也都各自派人過去慶賀,從那之後,許世才被正式被稱為大儒、宗師。
“難道說……不可能!這絕不可能!邱言雖然天資極高,但也不可能輕易走到那一步,至少還要十年!”
甄知佐親入蜀地,見過邱言,並主持儀式,想要將之迎入天理書院,雖然未能如願,但論對邱言的了解,卻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可以說是看著邱言一路走來,技驚東都。
不過,想著想著,他又有些不確定起來,又想起了邱言作畫後,九畫言上古一事。
九幅畫,每幅都進境驚人,結合一起,更能闡述上古之景,令諸多大儒、宗師,都為之驚歎,換成旁人,幾乎不可想象。
“若以這般進境而言,倒也不是全無可能。”
正在這個時候,安錦焦急的聲音從一邊傳來,循聲看去,能見到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正扶著一輛馬車,奮力掙紮著走動,其人麵色慘白,能看到皮下青筋和血管,走路時氣喘籲籲,腳步踉蹌,好像一陣風吹過來,就能將他給吹倒。
這人正是席慕遠,名滿東都之人,眼下卻格外憔悴,眼中布滿了血絲,想要掙脫安錦攙扶的雙手。
以他如今的身體狀況,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雖沒能甩開後者,卻也前行了幾步,盯著那小沙彌,用沙啞、低沉的聲音問道:“說!金科狀元到底是誰?”
他的這幅模樣,把個小沙彌給嚇得不輕,但被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小沙彌還是顫顫巍巍的回答道:“聽……聽說是劍南道的邱言。”
“邱言……邱言……”
咀嚼著這個名字,席慕遠蒼白的麵孔上,反常的泛起了一點紅暈,看的安錦暗道不好,有心安慰,卻不知從何說起。
“我以為這次在士林中拚死一搏,能讓自己趕上一些,至少洗刷兩次恥辱,沒想到、沒想到……”
他的這番話還沒有說完,院子裏就走出一名光頭大漢,給眾人行了一禮,看向車隊方向,注意到幾個身影,立刻皺眉道:“這裏的事情交給我處理,你們先去給那新科狀元慶賀,三位師父和陳先生可還等著回話呢!”
他這話剛落,就聽“噗”的一聲,席慕遠臉上血色盡褪,張口噴出一道血箭,仰頭就倒。
他這一倒,就再也沒有起來,使得車隊裏的眾人方寸大亂。
混亂中,並沒有人注意到,席慕遠那雙沒能閉上的眼睛裏,有一點光影閃爍而過,其魂脫殼而出,迅速變得漆黑一片,沉入泥土之中。
另一邊,席慕遠乘坐的馬車裏,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從角落滾出,一道倩影緩緩凝聚,竟是名女子,背後一條細長的尾巴彎曲甩動。
“真是沒用,這麼快就死了!這樣也算人道翹楚?”
意念轉動,女子眼中瞳孔赫然成了一道豎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