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兄,你也真是會比,布衣農人整日裏蠅營狗苟,你拿咱們和農夫比,有辱斯文,太不恰當了。”
“我等日日苦讀,是為了能讓親眷族人能脫離貧苦,不再做貧苦農活。”
“說得好!誌向遠大!不過,你我日後為官,良田成頃,還是要善待傭農,讓他們安心勞作。”
他們這是拿出農夫來作對比、佐證,借此抬高自身,找回場麵,儒生中雖不乏貧賤之家讀出來的秀才,可聽了這話,有的出聲附和,有的默然不語,沒人出言反駁。
鬆高蘇也不願輸陣,笑道:“你們中原的農夫,確實沒用,隻要一個衝鋒,就作鳥獸散,逃不及的被抓後,也隻是求饒,骨頭太軟。”
“山野村夫,不知聖賢教化,算不得數,國朝大勢,還看我輩。”方子延淡淡回應,一時間,雙方你來我往,唇槍舌劍。
就在這時。
啪!
就聽一聲輕響,清脆無比,傳播開來,竟壓下了幾人話語。
眾人循聲看去,見到邱言從位子上站起,那輕響正是他放筆時發出。
在眾人的注視中,邱言徑直來到宋倩跟前,開口說道:“邱某有一事想要請教宋姑娘。”
宋倩被他的這個舉動驚了一下,但還是點頭道:“公子請說。”
若是在今日之前,邱言這麼來到她的跟前,說有事要問,便是宋倩不說什麼,其他人也要說邱言不知輕重進退,可現在經曆了猜謎、寫字,邱言的地位、威望已經有所不同,便是突兀走來,也不顯得唐突。
邱言直接就問:“兩年之前,令堂曾派人去南疆的村寨抓捕有功名的讀書人,這事姑娘是否知曉?那些讀書人後來怎麼了?”
“抓捕?這話怎麼講的?那些人都是被母親的人請過來的,”宋倩聽了這話,臉色有些難看,不過還是耐著性子說著,“他們來了武信城之後,城中都是以禮相待,隻不過後來多不服水土,又被母親派人送走了。”
礙於周圍人多,有些話不能明說,但聽了這番回答,邱言心中有了大概,便點點頭,朝著宋倩和齊鑫等人拱拱手:“邱某今日還有他事,就先行告辭了。”
這話說完,他居然轉身就走。
“站住!”
坐在一處的葛洛蘭忽然出聲,這位沼人王子知道自己為何來此,就算沒有和好之心,可若讓邱言就這麼走了,未免太掃自己的顏麵了。
但邱言理也不理,依舊前行。
葛洛蘭的眼神越發陰冷,他轉頭看了鬆高蘇一眼,後者一驚,盡管心有餘悸,還是硬著頭皮叫起來:“我家王子讓你站住,沒有聽見?難道不知道,惹急了我們,便是打殺了你,皇帝和節度使也要赦免罪行,安撫我等?”
邱言終於停下腳步,轉頭笑道:“赦者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你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時刻將朝廷赦免掛在嘴上,可憐、可悲。”言罷,他搖了搖頭,轉身前行,出了大門。
直氣的葛洛蘭將牙咬得的咯吱作響,卻又強行按捺。
邱言一去,整個花廳陷入寂靜,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道:“不知好歹!”
這一聲讓眾人回神,頓時議論紛紛,這時,有說話聲從樓上傳來,原來是宋淵和趙秉承接到通知,走了下來。
方子延見到這一幕,聯想方才葛洛蘭的表現,登時明了。
“原來如此,估計是節度使或趙先生想做個和事佬,才將沼人王子請來,結果邱言居然不告而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一念至此,方子延露出了一抹笑容。
想到這點的,並非隻有方子延一人,那齊鑫也想通了關鍵,不禁搖了搖頭。
“邱言這步算是走岔了,這做和事佬的風格,與大將軍不符,應該是趙先生的主意,”想著想著,他轉頭看向身旁桌案,“看在這手字的麵上,應該不會太過苛責,嗯?這紙上的詩?”
他這一看,才發現最上麵的紙上,寫著一首五言詩——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低聲將詩念了出來,齊鑫頓時心頭生疑。
“這詩好像不是今晚在此的書生所作……”想起剛才的事情,齊鑫心中靈光一閃,有了猜測,“莫非是邱言之作?這詩意境直白、幹脆,倒符合他的作風,連我都能一眼看懂,卻又有著深意,至少剛才叫囂的儒生,看到之後要顏麵掃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