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酒局(1 / 2)

席間其他人跟著望過來,孟昭深感抱歉,做出一副十分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實在是不好意思。”

謝長晝仍然沒開口,眼神隻在她身上短暫停留,很快又移開。

徐東明順勢道:“謝工,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學生,園林設計原理和居住區規劃住宅設計都是年級第一,還拿過國獎。回北京之後,如果你不嫌棄,可以叫她去府上看看。”

孟昭小心探頭,臉上寫滿無知:“啊?”

徐東明瞪她,覺得她是故意的。

他語氣生硬地解釋:“謝工在北京購入了一套新居,但未婚妻對花園的設計不滿意,想讓他找個熟人,幫忙重建一下。”

給謝長晝的未婚妻,設計,新居的,花園。

孟昭眼前一黑。

他那未婚妻不是什麼好相處的角色,她現在想到,還覺得渾身疼。

她下意識看趙桑桑,趙桑桑正好也轉過來。

兩人四目相對,趙大小姐擠眉弄眼,眼中寫滿求饒:放過我,放過我,謝謝你,拜托了。

得。

孟昭心裏有數了。

又是個被別人拒絕的活兒。

這話題有點微妙的玫瑰色,被徐東明挑破,席間一時靜默。

謝長晝輕笑一聲,不急不緩開了金口:“不是未婚妻。”

他聲線有種異於常人的低,像是很少說話,沉沉的,尋常講話,也透出不太高興的壓迫感。

謝家的產業在南方,跟其他幾位紙醉金迷的少爺比起來,謝長晝見報的私生活已經幹淨如同白紙。

他花邊很少,一直在傳的人就那麼一個,是鍾家的小姐。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這些年來很多次被傳“好事將近”,也從不見他出麵蓋章。

次數多了,看客心裏都了然,猜測是女方在用這種方式催婚。

但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仍然有一種奇特的殺傷力。

謝長晝停頓一下,意有所指,又說:“但花園確實要重建。”

見沒見過那個表情包。

一隻弱小無助的黑貓,被震驚到,惶恐害怕,一邊搖頭一邊後退,一邊後退一邊搖頭。

——孟昭覺得,現在她就是那隻黑貓。

“哎,昭昭,別愣著了。”沒拒絕,這不就是有戲?徐東明恨鐵不成鋼,幹脆出聲提醒,“給謝工敬個酒啊。”

我還給他敬酒?不如來年讓他給我上墳!

孟昭心裏崩潰嘶吼,一旁服務生已經頗有眼色地拿起分酒器,給她倒好了酒。

被一圈兒人盯著,孟昭硬著頭皮,兩手拿起酒杯,虛虛朝著謝長晝的方向,舉起來。

他把玩打火機,像是在聽別人說話,也像是在思考別的什麼事兒,眼神從始至終,就沒往她這邊落。

她的手懸在空中幾秒鍾,他像是後知後覺,這才若有所思,朝她望過來。

四目相對。

孟昭心頭猛跳。

謝長晝眼睛生得很好看,眼尾狹長,不笑時就顯得寡冷,有一種近乎尖銳的涼薄感。

桌上空了幾個酒瓶,他眼裏絲毫沒有醉意,瞳仁黑黢黢的,沉默幽深,沒有溫度,滿室華光也照不進去。

她驀地想起十八歲那年的深夜,在上海,也是寶格麗。

他帶著她吃了晚飯,送她回酒店房間,她睡不著覺,又穿好衣服去敲他的門,眼巴巴問:“能不能出去走走?”

小女孩人生頭一次來上海,想在街頭散散步。

謝長晝表示理解,起身穿衣,幫她把圍巾係緊,牽著她出門,陪她在輕盈的薄霧裏走。

孟昭半張臉被圍巾擋住,綴著毛球的毛絨帽子底下,隻露出一雙黑漆漆的眼。

她眼睛左右轉轉,說:“上海好多酒吧喔。”

謝長晝有點心不在焉,道:“嗯。”

她於是停了腳步:“我們能去喝酒嗎?”

謝長晝停頓一下,飄遠的思緒被她拉回來。

他眯著眼上下打量她,眼中浮起點兒笑意,像是匪夷所思:“少說點瘋話,你未成年。”

“現在是一月份,新的一年了。”孟昭眨眨眼,“翻了年,我已經十八歲了。”

“嗯,那也不行。”謝長晝聲線溫潤輕和,嚇唬她,“酒吧裏有很多壞人。”

“如果我單純想喝酒?”

“可以回家喝,當著我的麵。”謝長晝想了想,強調,“不然喝醉了,誰來照顧你。”

但事實上,後來兩個人也沒有一起喝過酒。

因為高考結束沒多久,她的身份又變了,變成“謝長晝的女友”。

醫生囑咐她不能再讓謝先生碰煙酒,她盡職盡責成為監工,沒收小謝的打火機,時刻緊盯,檢查他身上是否又有酒氣。

到頭來,第一次“一起喝酒”,竟然是在這裏。

在兩人分別之後第四年,在偶然重逢的時刻,在上海初冬的寶格麗。

“您好,謝工,我是徐老師的學生,叫孟昭。”孟昭笑笑,他不伸手,她就獨自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祝您新項目進展順利,跟未婚妻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