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剛走進去,她就愣住了。

房間裏,依然很黑暗,可是,從角落的沙發上,卻傳來了低咽的哭聲。

這哭聲壓得極低,可還是聽得到十分的悲戚,而且,是男人的聲音。

悅菱心中驚訝,失聲問道:“小堂?是你嗎?”

她一伸手,打開了房間的燈。

……紅。

觸目驚心的紅,從她腳下的地毯一直延伸到水木華堂那裏。

悅菱捂住了嘴,她看到了角落裏的男人,一身是血……他的一隻手垂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另一隻手扶著自己的額頭。兩隻手均是血跡斑斑,但垂著的那隻手的手指上,很明顯還有未幹的血滴,亮如一顆小小的紅寶石,掛在指尖。

悅菱心中覺得驚恐,但卻快步走上前去,抓住了水木華堂的手腕,幾乎跪在了他的麵前:“小堂,小堂你怎麼了?”她嚇得聲音都變了,她已經確定,他在哭,雖然聲音很小,但。

水木華堂聽到她的聲音,似乎愣了一下,他彷然間抬頭,看到了眼前的悅菱,似乎才醒悟過來她在這裏。

悅菱看到他的臉上也是血跡,混著淚痕。然而他嘴裏說出的話更是嚇到了她。

“姨媽?”他突然說了這兩個字。

“什麼?”悅菱以為自己沒聽清,“小堂,是我。你怎麼了?你怎麼這個樣子?”

原來,他真的有事。

常姐並沒有騙她,可是小堂卻在騙她。知道她過來,他以最快的速度偽裝了起來。他不許她開燈,是為了不讓她察覺這一切。

可是,一旦她離開,他就立刻崩塌。

水木華堂怔怔地看了悅菱好幾秒,才似乎回過神來:“悅菱?”他終於認出了她。

“是我,我是悅菱。”悅菱急忙說道,她有些不敢握著水木華堂的手腕了,因為她確切感覺到他濕糯的袖子,全都浸著血。

然而水木華堂接下來做了一個讓她更為驚異的動作。

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然後從沙發上直接跪了下去,他抱住了她的腿,把臉埋了下去。

“悅菱,饒恕我……饒恕我……”他的聲音發著抖,似乎和眼淚一起落下。

“發生什麼事了,小堂,”悅菱想溫柔地問他,可是被他這麼一抱,她的聲音跟著發抖。

水木華堂隻把頭埋在她的大腿上,不停喃喃著:“悅菱,饒恕我……你饒恕我吧……”說到最後,他的身子也跟著發起抖來,身體劇烈的起伏著,伴隨著無聲的哭泣。

水木華堂是傍晚的時候回來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血是從哪裏來的。

常姐正好在,她迎出來,問他怎麼回事。水木華堂那時候才恢複意識,但是麵對常音的詢問,他覺得焦躁和厭惡,兩個人幾句不對,就動起手來。

他記得自己用刀刺中了常音,但也被她刺傷了。至於傷在哪裏,他也沒注意。反正,他身上的傷已經夠多了。

但是這些傷從哪裏來,他也不知道。

常音給他的手下打聽,才知道從今天中午他就開始發瘋了。接二連三的殺了身邊好幾個親信,在這個過程中,手下為了保命,從防禦到反擊,水木華堂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手下的人對常音說,堂少完全處於“毫無意識的殺人狀態”,這個狀況是突然爆發的。事先沒有任何的征兆。

常音去敲水木華堂的門,問了很久,卻沒有回應。

然後幾個小時以後,她就知道出了什麼事……

水木家的千金,水木華堂的姨媽水木雅,於昨天在f城失蹤,從現在掌控的情況來看,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僅如此,那個冒牌的千金李姍姍也失蹤了。

海裏麵打撈起了一輛越野車,是之前水木雅和李姍姍一起租的。

這其中的細節常姐不得而知,但她知道,水木雅對於水木華堂意味著什麼……

此時,水木華堂抱著悅菱,他顫抖如秋天的樹葉:“寶寶,你饒恕我……姨媽可能沒有了……你饒恕我……”

悅菱不懂他在說什麼,隻能同樣顫聲的安慰他:“沒事的小堂,沒事的……”

她一時受驚,連水木華堂的姨媽是水木雅這件事都忘記了。隻想著要盡力的安撫他。她握住他濕漉漉的手,她感覺得到,他身上有傷口還在流血。悅菱去撈他的袖子,她被他手腕上橫七豎八的刀傷而震驚。

察覺悅菱在看他的傷口,水木華堂抬起頭來。

他不知從哪裏突然摸了一把匕首出來,抓住悅菱的手,塞到她的手中。

“悅菱,殺了我。”他抓著她的手,“姨媽沒有了,你殺了我吧……”

悅菱嚇得雙手發軟,匕首根本握不住,剩餘的力氣全都用在縮手上。

“不……小堂,你冷靜一點……不管什麼事……小堂……”

水木華堂隻抓著她的手,要讓她用刀刺向他的心口:“你殺了我……寶寶殺了我……”

得知水木雅極有可能身亡的結論之後,水木華堂尚且還冷靜地辦了一些事,然而,當他沉靜下來,回想所有發生的事。

他隻覺得大腦中猶如火山爆發一般,岩漿迸發。

水木雅死了……

那個在他成長軌跡之中一直溫柔笑著,抱著布娃娃的女人死了。

沒有確切這件事之前,水木華堂隻知道水木雅對自己極其重要。但他沒有想到過,她會重要到何種程度。

然而,從小到大的事跡,一件件的掠過大腦,每過一件,理智就被燒毀一點。

這種比失去親生母親還要悲痛和不能自抑的感覺,水木華堂不知道應該稱作什麼。他每想起一件往事,耳邊就響起一個聲音:水木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