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霧嫋嫋的半山腰,青翠欲滴的柳樹下,半躺著一位妙齡少女。

淺藍色紗裙鋪在掉落的柳葉上,細白的腳腕裸露著,蒼白美麗的小臉兒帶著淺笑。

她輕輕撫摸著柳樹的樹幹,眼裏滿是眷戀和不舍。

但離別的時刻終將來臨,她體內的生機也在緩緩流逝。

“樹媽媽,我要走了。”

柳樹似是感覺到了什麼,用垂下來的枝芽在她臉頰上輕觸。

慕南南的長睫顫動了一下,努力微笑:

“南南知道這些年在森林裏是樹媽媽護著我。”

不然爸爸媽媽在她查出不治之症把她獨自仍在城堡裏自生自滅時,隻憑她一個小娃娃,是絕對不可能存活到現在的。

晨風起,柳樹發出沙沙的聲響。

少女的聲音斷斷續續:

“南南很……感謝樹媽媽,但,南南的身體堅持不下去了,樹媽媽不要……傷心,我會化作星星,在天上陪著你的……”

柳樹不斷的撥弄著少女的臉頰,少女卻再也沒有醒來。

太陽初升,不遠處的城堡前響起汽車的轟鳴聲。

下車一男一女打扮的無比精致,接著女人又彎下腰,從車裏牽出跟慕南南長相有六分相似的女孩兒。

那是慕家大小姐,代替慕南南的存在。

他們進城堡裏找了一圈兒,沒找到人,女人像是傷感了一會兒,男人從車裏拿下紙錢,他們的養女假模假樣的哭著。

可成了精的柳樹卻清清楚楚的感覺到了她身上的惡意,還有那女人,看著傷感,實則是慶幸。

慶幸那個被她拋棄的病弱女兒沒有活下來,不會打擾她的生活,跟她爭家產。

至於男人,從頭到尾都沒有表露出半分傷心,隻用打火機點燃了帶來的冥幣和紙錢。

火焰升起,三人重新坐上車子離開。

隻餘灰燼飄散。

不過百米遠的距離,樹下少女的身體變得冰涼。

暖融融的的太陽也暖不熱。

柳樹抖了抖枝椏,淡淡的綠色光暈將少女籠罩,一人一樹消失在了世間。

……

1970年。

桃吉村。

鵝毛大雪不斷飄落,地上的雪已經沒過了人的膝蓋,莊稼苗都被壓倒了。

生產大隊的大隊長慕保國在喇叭上喊:

“各家各戶注意,這兩日大雪封山,誰家也不許為那二兩肉進山打獵。”

“就算將近年底嘴饞,豬圈裏還養著兩頭待宰的肥豬,等雪停了,就會組織鄉親們殺豬,到時候每家每戶都能分到肉。”

他喊完之後,清了清嗓子,打算再喊一遍,門口就跌跌撞撞的衝進來了一個人。

“爹!”

“蘭心要生了!”

他的三兒子慕劍鋒急得滿頭汗。

“啥?!”

慕保國連喇叭都沒顧得上關,扯起腿軟的三兒子就往家裏跑。

喇叭另一頭的村民把這一段對話聽的清清楚楚。

有不少嘴碎的開始討論:

“大隊長家的三兒媳柔柔弱弱的,懷的這一胎肚子也不尖,我瞅著像是個女娃。”

“那可說不準。”

一個老大娘揣著袖子,說話聲音不小:

“人家老慕家的媳婦兒,隻要懷孕,胎胎都是男娃,都會生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