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半夜兩點。
深藍色天幕廣袤無垠,將整座城市包裹在夜色裏。
白日喧囂的S市陷入沉睡,中央商務區的高樓大廈鱗次櫛比安靜矗立。萬籟俱寂中,不時有風刮過,卷動街道兩旁大樹下的落葉,發出窸窸窣窣的響動。
安瀾酒店主賓樓,半數客房的燈光亮著,星星點點猶如繁星散落人間,在一眾偃旗休息的高樓中脫穎而出。酒店一樓挑高達18米的接待大廳燈火輝煌。門外站著一位身穿製服的門童,高大挺拔,筆直站立。
大樓前的花園廣場空間開闊,綠植被修建的繁茂而整齊。廣場中央是一座水景噴泉,水流由泉眼濺出,水花淅淅瀝瀝,在深夜格外清晰。
一輛黃色計程車穿過酒店廣場,速度飛快,直抵大樓外時急刹車。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響。門童快步上前,還沒等他拉開後座的車門,裏麵的人推門下車。
下車的女孩急切道:“快點!”
說完風一般由他身旁刮過。後排另一側隨之下來一個男人。
門童見前排的人正在解安全帶,轉而為他拉開車門,“歡迎光臨。”
門童帶著白手套的手把著車門,身體微躬,麵帶微笑,目視男人邁出計程車。
當他看向男人的臉時,目光仿佛被定住。在重奢五星做接待工作,日常閱人無數,包括當紅偶像小生,但眼前這位顧客讓他足足多看了幾秒還收不回目光。
男人很年輕,穿著也隨意,灰色衛衣套了件黑色夾克外套,休閑褲下踩著一雙球鞋,嘴裏還咬著一顆糖,散漫的目光掃過門童時,稍稍點了下頭以示感謝,雙手抄進兜裏,邁著大長腿進入接待大廳。
大樓19層,值班經理休息室內。
林嫿坐在辦公桌前,一隻手搭在桌子上,一隻手杵著不斷往下垂的腦袋,眼皮子好似闔在一起,又好似留著一絲縫隙,長長的眼睫毛蓋下來,在眼窩掃出一片陰影。
桌對麵的牆壁上掛著一塊圓形鍾表,秒針每走幾步,她的腦袋垂一下,眼睫毛隨之顫一下。
如此往複幾次,終於整顆腦袋從巴掌上掉下來了,她瞬間被驚醒。
林嫿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一看時間,兩點。
很好,今晚風平浪靜的過去了。她在值班本上寫下最後的記錄,身體往後靠,懶洋洋的掛在椅背上,伸了個懶腰。
落地窗外前半夜還在閃爍的霓虹招牌已經熄滅,隻有幾棟寫字樓的燈光零星亮著。都是熬更守夜的打工人。
林嫿將自己放空一會兒,拿起手機,看到下班時許周行給她發來的微信消息。
許:[晚上不用值班太晚,照顧好自己,明早給你帶你最喜歡的徐記小籠包]
這人病的不輕。
她隻恨不能拉黑他微信,誰讓他是她領導。
林嫿起身踢掉高跟鞋,踩在柔軟的長毛地毯上,一邊解著製服紐扣一邊往衛生間走,經過房中央的大床時順手將外套丟了上去。抬手取下發夾,原本一絲不苟盤起來的黑色長發,如瀑流瀉。她慵懶的抓著頭發,哈欠連連。
林嫿前腳剛踏入衛生間,座機鈴聲響起。
她腳步一頓,臉上五官都仿佛耷拉了下來,流露出萬般抗拒的表情,但身體很老實的往辦公桌上的座機走去,接通電話:“喂……”
原本無奈的臉龐漸漸嚴肅起來:“做好安撫工作,不要起衝突,我馬上過去。”
放下電話,她快步走到床邊,拎起製服外套穿上。接著去衛生間,對著鏡子將頭發一絲不苟的盤好。她看著鏡子裏麵露困倦的自己,打開水龍頭,用水拍了拍臉頰。抽出紙巾拭幹水珠後,從化妝包裏拿出氣墊輕輕按壓,最後用口紅在唇上點了幾下,蓋上口紅時抿了抿唇。
五分鍾後,林嫿踩上高跟鞋精神利落的走出房外。
叮咚一聲輕響,電梯抵達一樓大堂。
林嫿走出電梯,前廳部的人已經在等著。
他隨林嫿一道往前台走去,邊走邊快速道:“林經理,那幾個大學生堅持說有個網紅正在酒店直播自殺,要我們查房號……可現在不少人為了流量,做一些博眼球的事,到頭來不過是鬧劇……如果貿然泄露客人隱私,說不定反手就被投訴了……”
前台接待處,穿白色毛衣的女孩格外激動,手握成拳頭,敲打著大理石台麵,急躁道:“不要再浪費時間了,出了人命你們酒店難逃其咎!”
“抱歉女士,我們沒有這個權限,等稍作等待,值班經理馬上過來。”前台溫聲安撫。
另外兩名前台都在悄悄關注一旁穿黑色夾克外套的男生。
他隨意的倚著前台,從一旁的銀色資料擺放架裏抽出一張宣傳單看,上麵是酒店最近推出的特惠活動。
瘦高的個子,黑色碎發清爽簡單,五官英挺,平直濃密的眉毛下,鼻梁挺直峭拔,一雙薄唇收勢鋒利,臉部輪廓沒有絲毫冗餘,冷白的膚色,利落的線條,冷雋又張揚。
男生抬起頭,恰好與看著他的兩名前台視線相撞。那雙眼睛偏細長,眼角內勾,扇形雙眼皮褶皺清晰,眼尾微微上揚。明明目光散漫,眼神深邃有力,帶著一種疏離又輕狂的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