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鑰匙沈灃沒拿,但他偶爾會過來。
他有時好似比她還忙,忙著學業、忙著泡實驗室、與此同時大約還忙著賺錢。
陸問君不知道他平時在做什麼,總之,她當初給的那筆錢,不到兩年沈灃就全數還清了。
他大多周末來,但不是每個周末都有空,來之前會問她是否在家。
陸問君即便周末也有數不清的事情要做,但他若來,她會提前把晚上騰出來。
沈灃做菜的時候,她會在旁邊看。
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好像緩和了一點,但沈灃在她麵前總不像以前。
他有意保持著一種適當的疏離。
入春後,天氣回暖。
沈爸爸又叫沈灃給她帶花膠,陸問君就是在那天,遭遇了前員工報複事件。
一切發生得太快,她其實也沒有反應過來。刀刃割破皮肉的過程在一瞬間,她遲了幾秒,才感覺到痛。
當時很亂,她記得那男人被保安製服在地上時,沈灃抓著她手臂,將她擋在身後,臉色比冰還冷。
男人在哭嚎,幾分鍾的兵荒馬亂。
“鬆手。”沈灃在那片混亂中說。
她沒有反應。
“陸問君。”沈灃就站在她麵前,眼神像幽黑的深潭盯住她,聲音很沉,“鬆開手。”
陸問君低頭,才看到自己緊攥著手,血從每一個指縫溢出,再流到地上,像在手心捏破了血包。
她慢慢張開五指,手部神經太多,每一條都像被割斷,最微小的動作也會帶來密密麻麻的疼痛。
沈灃將外套裏的白T恤撕開成條,纏到血紅色的傷口上。她的手因為疼痛反射性後縮,被沈灃攥住手腕。
他握得太用力,有幾秒鍾,甚至蓋過手心的痛。
那道傷口太深,流了很多血,陸問君白色的衣服被血染成鮮紅,又逐漸氧化變暗。
連帶他,也沾了一身血。
一起送她去醫院的,還有當時的秘書。
他嚇得一路都在囉囉嗦嗦,一會兒罵那員工瘋子,一會兒擔心會不會傷到筋骨,急得想打電話給陸正誠報信,被陸問君製止。
她從來不依賴任何人,哪怕是陸正誠這個父親。
不管是去醫院的路上,還是手術縫合的過程,陸問君沒喊過一聲,即便臉色已經疼得發白。
從醫院出來,秘書正打算去開車,沈灃說:“我送她。”
秘書看看他,又看看陸問君,把鑰匙交給他。
回家的路上,麻藥勁兒過去,右手因為痛感不自主地輕微顫抖。陸問君用左手握緊右手腕,頭偏向窗外,抿緊唇,一聲沒吭。
身上的血跡太多,發梢都沾上些許,黏連在一起。
回到公寓,陸問君便去洗澡。單手勉強可以衝澡,洗頭發委實困難,最後是沈灃幫她洗的。
那是她難得顯得乖順的時刻,坐在浴缸邊,低下頭。
沈灃調試好水溫,慢慢打濕她的頭發,揉上泡沫。
他們兩個都很狼狽,像經曆了一場災難,回到安全的巢穴裏互相舔舐傷口。
沈灃動作放得很輕,他的身上不可避免沾上潮濕水汽,陸問君也是。
他們沒說話,水流是唯一的聲音,顯得夜晚寧靜而舒服。
洗完頭發他便出去,陸問君自己脫掉沾血的襯衣,卻在最後一步犯了難。
她背過左手嚐試幾次,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單手解決。
沈灃聽到她在裏麵叫他,重新推開門,看到她站在淋浴間,紅白相間的襯衣丟在地上。
立刻轉過身去。
“幫我解開。”陸問君說。
沈灃背對她靜默幾秒,朝她走去。
那其實是一件簡單的工作,難度全不在於動作本身,而在於他自己。
她偏瘦,但不過分骨感,蝴蝶骨起伏著漂亮的形狀,薄薄一層皮肉覆蓋其上。也許是黑色襯托的緣故,皮膚很白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