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覃思是在四月,那天沈回跟幾個同係男生在外聚餐,吃完晚飯,時候尚早,周末宿舍又無門禁,大家就想著再找間咖啡館玩會桌遊。
在包廂坐下,各自點了飲料,領頭羊孫樂成開始清點人數:“就我們幾個怎麼玩?”
“九個人就能玩,”隔壁寢的陳然笑說:“再叫個妹子來吧,全是大老爺們像什麼話。”
孫樂成說:“你以為妹子那麼好叫啊,我們班裏才幾個妹子。”
陳然嘴貧:“發條朋友圈,來個妹子,來了就讓你當上帝。”
孫樂成瞥一眼斜對角:“那還不如拍張沈回照片——來就送這位帥哥的微信,別說九個,二十個指不定都湊得齊。”
陳然道:“我沒意見,來一百個也是你買單。”
眾人哄笑。沈回也彎彎嘴角,斜斜自己總不著調的室友:“先把肖像費付了。”
“禽獸啊你們,容我再想想,”孫樂成一屁墩坐下去,思忖幾秒,拍案:“我叫我小姨過來。”
這話一出,不少人傻眼。
陳然吐槽:“叫誰不好叫小姨,還不如讓我一人反串分飾兩角。”
孫樂成沒好氣:“你懂個球,我小姨可不是一般小姨。”
“你小姨是什麼小姨?不會是你爸的什麼小姨媽吧。”有人調侃。
“滾,親小姨,我媽小妹,”孫樂成就差要拿手機當板磚砸他,而後耷眼點開屏幕:“我要打電話了,等著。”
沒成想他開著公放。
“喂?”
“樂成?”
女人的聲音,讓本還喧鬧的一桌大男生頃刻死寂。
孫樂成環桌一周,露出“老子就知道”的逞笑,回話:“哎,小姨。”
“乃好呀,”典型吳語,嬌嬌柔柔,咬字如軟嫩的花,光聽都覺得馥鬱生香:“找我什麼事?”
孫樂成湊近手機:“我跟同學在您家附近一間咖啡館,狼人殺缺人,您有空過來賞光補個位嗎?”
女人問:“你今天不上學?”
孫樂成苦瓜臉:“今天周六啊小姨。”
“哦,你看我,日子都過忘了,”女人笑一聲,細聲怨自己,繼而爽快答應:“好呀,你發個定位給我。”
掛了電話,陳然猛搓雙臂,斯哈一陣,好奇:“你小姨多大了,長什麼樣?漂不漂亮啊。”
孫樂成昂高下巴,冷酷無情:“我小姨,關你什麼事。”
陳然嘁聲:“說得跟我馬上見不到似的。”
孫樂成說:“見到了也跟你沒關係。”
陳然:“?”
二十分鍾後,孫樂成出包廂接人。他口中的小姨終於露麵。女人一進門,在場所有男生幾乎都意識到了——孫樂成那句“跟你沒關係”並非戲言。日常之中,他們極難遇到這樣的女人,因為明顯的參差,這種差距不全在年齡之上,還有層級。從外形到氣質,她都跟後生再無幹係,成熟,高潔,豐腴,修身筒裙緊貼著身體線條,行走時側邊會微微開叉,雪白的小腿肉若隱若現。
他們坐在那裏,將她從頭到腳地打量,卻都是仰望姿態。
花瓶。
沈回心頭閃過這個詞,非貶義,唐宋白釉,光瑩堆脂,玲瓏有致。女人像是情竇初開十多歲時,會出現在夢中的啟蒙對象,從來記不住臉,但觸感刻在骨子裏,成年後也能不時地從記憶裏拎出來回味。
他相信在場所有同性都與他想法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