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萬裏西行,風波惡,露行藏 一(1 / 3)

磧口鎮依呂梁山,襟黃河水,從磧口往南,黃河河床由一百多丈猛縮為二十餘丈,故此處水流異常洶湧,聲如虎嘯龍鳴,勢若萬馬奔騰。

黃河至此驟然變窄,是因為磧口鎮為湫水河與黃河之交彙處,湫水河中帶來大量泥沙,天長日久,阻塞了河道,自古以來,西來客商,行船到了磧口,為了不走下遊險灘,紛紛上岸,改走旱路,所以磧口鎮為水陸轉換的交通要道,繁華熱鬧得緊。

在磧口鎮西麵,靠近黃河處,有一所建構宏偉的樓宇,左右各豎起一根兩丈來高的旗杆,杆頂黃旗飄揚,鬥大的一個黑色“酒”字,旁邊繡有六條黑龍。樓有兩層,正中一塊黑色匾額上寫“聚龍樓”三個金漆大字,筆意古拙,卻是一所百年老店。

這聚龍樓有兩樣東西大有名氣,第一就是該店秘製的紅燒黃河大鯉,黃河鯉魚本就體態豐滿、肉質肥厚、細嫩鮮美,聚龍樓對魚的選材極是嚴苛,所用均是斤半之鯉。聚龍樓的掌櫃在每日辰時前以祖傳秘法醃製,一個時辰後由後廚烹飪,那魚上桌之後,端的是目看色澤紅潤,入口嫩滑鮮美,又沒有半絲泥腥之氣,食後回味無窮。

故此來往客商、武林豪客以及達官貴人來到磧口,第一件事大多是來聚龍樓中吃魚。聚龍樓另外還有一寶,就是該店自釀的聚龍老酒,酒粘起絲,微泛藍光,入口綿香,甘潤幽雅,回味凝重,確是酒中上品。

聚龍樓有此二寶,天天吃客盈門,賓客滿堂,喝酒劃拳,鬥酒轟飲,熱鬧非凡。

秋風裹挾了黃河水,時不時發出澎湃之聲,雖還隻是傍晚時分,然四下裏已經暗沉下來,隻有聚龍樓內燈火通明。一樓臨窗的位置,有一桌坐著一個走方郎中,布幡靠牆放置,麵黃微須,弓腰駝背,約莫五十來歲年紀,他對麵坐著一個小男孩,黑黑瘦瘦,穿一身粗布衣裳,就是普通的農家小孩模樣,隻有他臉上那一雙黑溜溜的眼珠,在轉動之際方能看出一些靈動來。

郎中喝酒,小孩飲茶,吃了幾口魚,小孩眼望窗外,對郎中說道:“義父,這前麵便是黃河了麼?”郎中依舊低了頭,用兩眼的餘光四處看了看,身子微微前傾湊近小孩,壓低聲音說道:“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在外麵叫師父,不要叫義父。”

這一老一小二人正是王一鳴和楊應尾。從父母墓地離開以後,不一日楊應尾便沉沉病倒,王一鳴為他把脈,知道是他因父母過世後憂思太過,情致鬱而化火,心火獨亢而致心腎不交。於是去藥鋪抓了些生地、玄參、茯苓、五味子、當歸、朱麥冬、柏子仁等藥,熬好後給楊應尾服下,每日一劑,藥雖對症,但正是病來如山倒,病去若抽絲,三四天後,楊應尾方回複些元氣,已能慢慢進食。

王一鳴知道武林中認識自己的人著實不少,為遮掩行跡,他剃掉唇上髭須,摘了青鋒劍,化了一顆茯苓黨參丸,用溫水調開了,塗在臉上,那臉便作蠟黃之色,再取了件短褂墊在後背,穿外套罩上了。他取來銅鏡一照,見已完全不是平常的模樣,若不是非常熟識的人,肯定是認不出來的了。

王一鳴又用鍋底灰調了些蜂蜜水,把楊應尾的頭手都抹了,找來了一身農家小孩的衣服給他穿上,楊應尾本來生得白淨,這番打扮以後,便變成了一個黑瘦的鄉村小子。

裝扮停當之後,王一鳴花十兩銀子,買了輛馬車,讓楊應尾坐在車廂裏麵,自己當了車夫,趕著馬車往西而行。一路上小心謹慎,早行夜宿,盡往偏僻處行走。

途中遇到不少江湖中人,有好幾回,王一鳴聽見他們用切口暗語談論,都是說的要找自己和楊應尾。也有人見他們是一老一小,就格外的留意上了,可這個一臉病容的駝背老者,怎麼也與名滿江湖的青鬆劍俠聯係不到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