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疼得在地上翻滾,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葉白也沒有找黑衣人要答案的**,隻抬頭看著聞人君,眼眸中的顏色,比任何一刻都來得暗沉。隨後,他道:“我先走了。”
聞人君看了那對眼眸一會,而後點了頭。
葉白斂下眼,便去拿之前帶了來擱在一旁的外披。
“尋兒。”聞人君突然開口。
葉白停了腳步。他本想叫‘城主’,但思及對方依舊叫著‘尋兒’,他最後還是用了原來的稱呼:“叔叔?”
聞人君眼神轉深。隨即,他開口,語氣同往常一樣溫和:“下次不要用這種兩敗俱傷的方法了。”
“兩敗俱傷?”葉白麵上有了些疑惑。
“斬向你自己手臂的那一劍。”聞人君道。以他的武學造詣和眼力,當然能清楚的看明白,如果方才那黑衣人沒有稍稍遲疑的話,葉白那一劍唯一的結果,隻能是把自己的手臂斬斷。
葉白聽明白了聞人君所說的是什麼,可他麵上依舊帶著奇怪之色:“兩敗俱傷?叔叔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聞人君一頓,不知怎麼往下說。
而再想了一回的葉白卻恍然道:“叔叔是假設他不遲疑?”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眼下還躺在地上的黑衣人了。聞人君點頭算作回答。
葉白的語氣裏有了些奇怪,“他怎麼會不遲疑?”
聞人君一怔。
葉白已經再次開口,隻是語氣恢複了往常的平淡:“我怎麼會同那種人兩敗俱傷?這個世上,值得我兩敗俱傷的人不多,統共十來個;而值得我自斷一臂的,隻有兩個。一個是叔叔,還有一個,”這麼說罷,葉白頓了一頓,緩緩開口:
“還有一個,是秦樓月。”
葉白已經走了。
墨大先生也拉了人出去處理。
院子裏素不喜留人,聞人君一個人坐在書桌後靜靜沉思。書桌旁微晃的火光打在他臉上,暈染出一片沉默的暗影。
“城主。”墨大先生的聲音打破了周圍仿佛能讓人窒息的寂靜。
聞人君抬起了頭:“審出什麼了?”
“隻有一些基本的。至於到底是誰主使,為了什麼目的,那人嘴巴很硬,怎麼也不肯開口。”墨大先生道。
“誰主使的不重要。”聞人君輕輕按了額角,“你問出他那特殊的隱身功法就好了。”
墨大先生點了點頭,接著,他欲言又止:“還有……”
還有什麼,墨大先生並沒有說出口。但聞人君又怎麼會不知道?
稍稍閉了眼,聞人君一時不曾開口。
墨大先生安靜的站在一旁等候。
“那個身體,真是尋兒的?”忽然響起的一句話,是閉著目的聞人君說的。
慢慢睜開眼,聞人君看著墨大先生,墨色的眼眸在這一刻尤顯冷厲。
墨大先生微垂了頭,帶著比往日更多三分的恭敬和小心道:“確實是尋少爺的。尋少爺沒有出過飛雲城,而在飛雲城中,沒有哪一個人或哪一個勢力動手掉包人能瞞得過我們——何況掉包的對象還是尋少爺。”
聞人君沒有再說話。
墨大先生也是緘默。隻是他卻不由自主的想到:身體是同一個人的,但內裏卻被證明了完全不同,那……
墨大先生心中當即一寒,幾乎忍不住就要建議聞人君把人給拘了或直接殺了。
而此時,聞人君的聲音也再次響了起來:
“你是說,那個身體真是尋兒的?”
墨大先生站了一會。他幾乎能預見聞人君接下來所要說的話,所以,他罕見的遲疑了好一會。然而在沉默無聲的某種壓力之下,最終,他彎了彎腰,低聲說了一個字。
他說:“是。”
聞人君在想著這幾日對方所展現的個性。
推人落水渾不在意,仿佛不通世事;手受傷了還執意要練劍,為此特地叫人配製刺激傷口快速愈合的藥水;聽見他會親自教導,就一反常態的露出欣喜之意;還有那能讓世上幾乎所有武者都羨慕嫉妒的天賦……
……真的,真的很像。
聞人君有了一絲恍惚。他想起了一些事,一些經年往事,一些他每憶起一次,胸口就抽痛一次的往事。
所以最後,聞人君緩緩道:
“把尋兒身邊伺候的人都清理了。至於傳出去所要的理由,就用幾日前曲崢雲的事情回答。”
墨大先生沉默的點了頭,而後無聲退出。
於是書房內便再冷寂下來,隻有一盞孤燈獨自飄搖,明明滅滅。
翌日,鬆濤苑
天色剛剛擦了亮,小五打著哈欠拿著銅盆從房間裏走出,正準備打水給葉白梳洗。
然而就在他剛剛走到院門口的時候,卻不妨撞見了城主府中一個管人事的管事。
滿滿的睡意一下子褪去了一大半,小五的眼神在麵色冰冷的管事上繞了一圈,又望一眼管事身旁七八個明顯新進的生麵孔,剩下那一小半的睡意也跟著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