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隋洋一(2 / 3)

這樣的人,遊走在邊緣地帶,循規蹈矩就做不了生意,底子自然不幹淨。

在這個城市,很多人怕他,很多人恨他,很多人依靠他生活。我知道,在大多數人眼中,他不是一個好人,十惡不赦,且無所不能。

可是在我眼裏,他是我最信賴的人。因為我知道,就算整個世界都拋棄了我,他也不會扔下我。就算整個世界都欺騙我,他也不會對我說一句謊話。

從8歲那年,十四歲的他單槍匹馬把我從一群流氓手裏救出來後,我就信任他,毫無條件的信任他。

“臭小子,發什麼呆?”有人在背後拍了我一巴掌。

我回頭一看,天佑哥身邊跟著一個風情萬種的卷發美女,卻不是上次見到的那一個,他又換畫了。

“哥。”我勉強的扯了扯嘴角,卻看到他嘴角一沉,臉色刷的變了。

“怎麼?被人欺負了?”

我搖了搖頭:“沒,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比賽輸了。”

他嗬嗬一笑,拉我坐在一張視野極好的桌子前。舞台上的一個穿著紅色漆皮舞衣的女郎,在鐵籠裏擺出各種撩人的姿勢,像一隻妖豔的獸。

“輸了就輸了,有什麼大不了的?隋洋你要記住,這個世界,沒有誰是永遠的贏家。是男人就要輸得起,但是絕對不能輕言放棄。你要記住你的對手,然後找個機會,不動聲色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我低頭不語,耳邊的音樂糜爛飄幻,如在夢中。

我抬起頭,又仔細瞧了瞧他身邊的女人,五官精致,曲線玲瓏,看起來年紀不大,一雙眼睛楚楚動人,令人怦然心動。

看見我的表情,天佑哥隻是笑,隨手彈了彈煙灰,一手捏著那女人下巴轉向我。

“今晚陪陪我弟弟,別讓這小子憋出來病來。”

女人的眼神幽怨分明,卻不敢有一句怨言,勉強自己嫵媚一笑,模樣可憐。

話是對她說的,眼睛卻看著我。我知道,我所有的想法都瞞不過他。其實從我十八歲開始,在父親的默許下,天佑哥就喜歡把各種各樣的女人扔到我床上。用他自己的話說,女人可以幫助男人舒緩壓力,排解憤怒,隻要方法衛生得當,絕對是一種有益於身心健康的娛樂工具。

所以我很早就體會到魚水之歡的樂趣,那的確很奇妙。

可是今天,我不想,麵對這麼美的女人,一點衝動都沒有。我隻是喜歡看她的眼睛,黑如點漆,好像包著一汪水,會讓我想起另一個人,心裏便湧起一種甜蜜的疼痛。

“哥,我不想。這裏太悶了,我們出去走走。”

我們坐在夜總會的天台上,抬起頭看天,這樣高,仿佛伸手就能觸及星鬥漫天的夜空,風從耳邊呼呼的刮過。

“哥,你有沒有試過,第一眼看到一個人,你就知道自己喜歡她。”

他喝了口啤酒,淡道:“沒有,愛情這種玩意,不適合我。女人對我來說,再美再好,都是那麼回事。怎麼,你對誰一見鍾情了?”

他笑嗬嗬的轉向我。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隻是看到她,這裏會覺得痛。”

我指了指心髒的位置:“我不知道這代表什麼。”

天佑哥看著我,他的眼睛比夜空還要深邃,猛禽一樣,目光精銳。被這樣一雙眼睛盯著,讓人恍然生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隋洋,你聽著。女人可以玩,可以哄,可以騙。但是,千萬不能愛。特別是那種,會讓你感到困擾的女人。隋家的男人都是做大事的,不能為了一個女人處處掣肘。我今天說的話,你要牢牢記住。”

看著他斬釘截鐵的樣子,我有些疑惑的問:“哥,如果有一天,你真心愛上了誰,那你要怎麼辦?”

他把啤酒喝完,扭爛了鐵罐扔到一邊,笑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就先把她掐死。”

我那時真的很想問他,是嗎?你真的做得到?

可是我沒問,因為問了也不會有答案。未來的事,誰預料得到?總有某種緣由,讓你在劫難逃。

我自認為已經走過了花季,趟過了雨季,瀏覽過無邊風月,自然躲過了對愛執迷不悟的年紀。可事實證明,我錯了。從那天開始,我便中了一種毒,一種名為思念的毒。

別人跟我說話,我心不在焉。我跟別人說話,人家也不知所雲。每天最幸福的時刻,就是看著她從校園的操場上,迎著斑斕的晚霞,像道美麗風景款款走過。

晴朗的早晨,微醺的午後,橘紅色的黃昏…….隻要有她的存在,世界似乎不在寂寞。

我想我永遠都會記得,十八歲那年的夏天,我學會了思念。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悶悶的,黏黏的。又好像一陣清風,肆意飄蕩在我的記憶中,輕輕的,甜甜的。

如此的美好,讓人眷戀……

“喂,隋洋,看什麼呢?”江唯湊過來靠在我旁邊,剛打完球,一身的汗味。

我皺了皺眉毛:“江唯,你就不能洗個澡再往我身上靠,髒不髒啊你。”

“操,你倒是不髒。球隊訓練也不去,一個人在這發呆,著魔了吧你。”

我看著遠處天邊那抹胭脂般的火燒雲,恍惚的問:“江唯,如果你喜歡上一個女孩子,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為了她你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每天能看她一眼,你就會覺得很幸福。你會怎麼做?”

“追啊,既然這麼喜歡,那千方百計也要把她弄到手。否則,豈不是虧著自己?”

“可是,如果你明知道自己會傷害她,你還會不惜一切代價得到她嗎?”

江唯一愣,撓了撓頭:“隋洋,你沒事吧?想那麼多幹嘛。將來的事,誰知道啊?”

可我偏偏就是知道,我一直相信,生活總有某種宿命的提示,就像我們第一次的相遇。我站在眾人之中默默的凝望著她,而她,站在紅塵之外,閑看風起雲湧,眼裏唯獨沒有我的身影。

所以,我不敢靠近。隻怕一旦靠近,我會變成一團熱烈而冰冷的火焰,毀滅了她,也毀滅了自己。

挫敗的滋味,我受不了。

“說了半天,你還沒告訴我,你喜歡上誰了?”江唯問。

我沒有理他,兀自望著她每天都會走的那條林蔭小路,今天,她好像晚了一點。

江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條路,一拍額頭:“不會吧,隋洋,你喜歡的人是童飄雲?”

“是又怎麼樣?”我坦然承認,沒想瞞他,也不想瞞任何人。

江唯楞了一下,搖頭笑了笑:“那你這次真是踢到鐵板了,她是一塊敲不開的石頭。知道為什麼嗎?聽說她家裏很窮,父母離異,家裏隻有一個母親。所以她對外麵說過,除了學習,她高中什麼都不做。隋洋,她跟我們以前見過的女孩子不一樣,完全不一樣。你沒有辦法。”

我瞟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他嘿嘿一笑:“我也追過她,她當時就是這麼拒絕我的。隋洋,你應該明白。女孩願意跟我們在一起,總有所圖。可是,對於一個什麼都不要的人,你就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沉默不語,江唯說的沒錯,人,有求皆苦,無欲則剛。

我知道自己長得不錯,從幼兒園開始就接到女孩的情書。

我知道自己成績優異,各種競賽的獎狀獎杯已經擺滿了父親的書房。

我知道自己球打得很漂亮,在外行人眼中幾可亂真職業選手。

我知道自己家裏很有錢,女孩就算不喜歡我的人,也會愛上我的錢。

可是,我依舊躑躅不前。心裏有一個聲音,要我懸崖勒馬。另一個聲音卻要我執迷不悟。

看著我愁眉不展,江唯撲哧樂了,用髒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算了吧,隋洋,別把自己弄得暈暈乎乎的。感情這種事情,誰說得清楚?說不定畢業後,你立馬忘了她是圓是扁了。漂亮MM多得是,別在一棵樹上吊死。”

是啊,別在一棵樹上吊死,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這樣告訴自己。可是,我就是忘不了她。所以我這一吊,就是四年……

一個青澀的女孩,一場小小的單戀,居然讓我惦念了四年。感情這種事,誰說得明白?

這四年中,我交過不少的女朋友,每一個都有一雙明亮得好像夏夜星空似的眼睛,每一個都仿佛是她的影子。而每一個又不是她。

大學畢業後,回到闊別四年的家鄉,望著熟悉的山山水水,忽然明白,外麵的花花世界再怎麼繁華絢爛,也比不過家鄉的白雲黑土。大千世界美女如雲,卻都不是我心中的那一個

我忘不了,怎麼都忘不了。

腳剛剛著地,便急著打聽她的消息。居然得來全不費功夫,她也回來了,在當地的一所高中教書。

於是,在我精心安排的一場高中同學會上,我們又見麵了。

四年沒見,歲月眷顧她的容貌,竟然沒在那張安適如常的臉上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她還是那麼清明透亮,好像清晨的露珠,閃爍著彩虹般的光華,讓人不敢逼視。隻怕一個不小心,就陷入那泓盈盈剪水裏

“嗨,好久不見。”我主動靠近,再也不願讓她在我眼前,像縷飄渺的清風,匆匆而過。

“你是……”她一臉疑惑,竟然完全不記得我。

“隋洋,你忘了。畢業聯歡會上,我們一起唱過歌的……”我出言提醒,心已經吊到嗓子裏。

“哦,我想起來了,你好。”她滿臉歉意地看著我,歪著小腦袋微微一笑,真是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