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空氣、生命是這個世界上最廉價的東西,生命是上天所恩賜的一次性用品,而陽光與空氣則是一次性用品的伴生品,雖說廉價卻缺一不可。」
深夜,一所出租屋內一個狹小的不像洗漱間的一個水池旁站著一個小孩,用清冷刺骨的冰水清洗著自己的身體。全身止不住的顫抖,不知是因為清水的冰冷還是因為內心已經壓抑不住的恐懼。
“洗好了沒!水費不要錢!”一道粗魯的聲音在隔間響起,而少年手中拿著的水管也不自覺的一抖,如果可以他想在這個小的不能再小的水池旁度過一生,因為他知道隻要出去就必定會遭到一頓狠狠的打罵。
再看向他的後背,細細的條紋狀傷痕遍布全身,密密麻麻,這些傷痕他清楚的知道是因為什麼所犯下的,沒有拖地、沒有及時打掃衛生、電視聲音開大了、電視沒有聲音,甚至就連安安穩穩的坐在沙發上也會遭到一頓無緣無故的發泄,一件件小的不能再小的生活雜碎就成為了背後乃至全身的裏程碑。
“雜種!沒長耳朵!”催促聲如催命的警鍾一般滴滴答答在他耳邊拉長,不再敢猶豫關閉了水龍頭慢吞吞的穿著衣服。
他的稱謂有很多,賠錢貨、雜種、雜碎,不管怎麼樣都是由那邊的那個男人怎麼開心怎麼叫。但在他的心中,他給自己起了一個名字叫慕白,意為羨慕純潔無瑕的白色。對於他這種一出生就生活中陰冷黑暗中的孩子,那,隻能是個妄想,是個羨慕但不可及的顏色。
破舊的遮羞木門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像是隨時要倒下去一般,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是慢吞吞的,每一天的時間,他盡可能的拖,拖到最後等所有人都睡著了,他才不安的放下防備,這一天就算是過去了。這樣的日子從他七歲開始,過了九年!九年地獄一般的生活!
塑膠拖鞋穿在腳上,不敢在地上發出一點聲響,可即便這樣,還是迎麵而來了一個滾燙的煙頭,“走路都不帶聲的。”一個臃腫肥胖的男人半躺在沙發上手中握著一張彩票,死死地盯著電視裏的彩票中獎球一個個彈出。
那是他的父親,準確來說是養父。他六歲之前在孤兒院中生活,六歲時那個男人因為養育孤兒補貼而收養了他,他地獄一般的生活在那時也隨之開啟。
麵對滾燙的煙頭他也沒有躲避,因為九年的生活告訴他,他隻能被迫接受生活中的種種,被迫接受,被迫承擔,已經成為了他潛意識中的存在。
“靠,又踏馬是一張壞彩!都踏馬是你這個賠錢貨帶的黴運!”男人兩頰的肥肉止不住的顫抖,指著慕白的臉破口大罵,可慕白像是已經習慣了一般定在原地毫無脾氣。
男人如同對牛彈琴,罵著還不解氣大吼一聲,“給勞資滾過來!”慕白又慢吞吞的走過去熟練的蹲下背對著男人。
一旁的電線被男人拿起,這是他日常懲罰慕白所用的皮鞭,每一鞭子落下後背都將皮開肉綻年久之後愈合就變成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這一次依舊沒有例外。
男人發泄一通後又罵了幾句不入耳的髒話,起身一腳踹開出租屋的鐵門出去了。
已經被打的跪倒在地上的慕白沒有任何掙紮,因為現在每動一下都是撕裂一般的疼痛。
癱倒在地上的慕白一動不動,雙眼無神的看著一隻蟑螂在自己的眼前肆無忌憚的爬行,扯起了一絲慘淡的微笑,它可真自由。
待到傷口已經痛到麻木,掙紮一下爬了起來重新去清洗自己的傷口。
又挺過去一天。他的內心有些稍稍的開心,他沒有去管男人去了哪裏,他隻知道自己又多活了一天。
整理一下客廳男人對他施暴的痕跡過後,他調了頻道,看的是腦殘的卡通小動漫,還從一個角落中拿出了一個髒兮兮帶著血跡的兔子玩偶抱在懷裏,與電視之中卡通兔子相比一看有著幾分像似,不過慕白這一隻一看就已經飽受過歲月的痕跡。
這段時間是慕白少有的真正投入的開心時間,他就如同一個真正未投入成長的孩子一般,有著孩子簡單純粹的開心,有著孩子簡單純粹的思想,卻沒有孩子簡單純粹的家庭。
廣告時間,他用力揉了揉懷裏的兔子說了這一天的第一句話:“如果我也有那種能力該多好。”這種感歎就如同年幼無知的孩童所發出的幻想,而現在到了他的口中卻滿是落寞。
他伸手在眼前抓了抓,卻隻抓到了一片空氣,就算不放手也會在手中飄散如煙,隻有放手了掌心上才會存在虛無縹緲感受不到的空氣。
空氣,廉價到隨處可見。
“有點晚了,明天還要上學呢。”他拍了拍身旁陪伴他的兔子像是家人一般。
要說養育孤兒補貼他最喜歡的地方就是可以讓他去上學,可以讓他短暫的逃離這個滿是牢籠禁錮的地方。
將兔子放回原位藏好後,關了四周的燈就這麼躺在地上睡著了,這個出租屋隻有一個床位就是那個男人的,男人告訴他除了床和沙發他哪裏都可以睡。
躺在冰涼的地板,思緒放空開始幻想自己沒有以後的以後,沒有未來的未來會是什麼樣的。哪怕幻想的一切都不切實際,但他在黑暗中露出的微笑,告訴他,他是渴望那種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