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峪關地處人族大陸最邊緣,越往西走氣候越是幹旱,此刻他們已經走在了一望無際的戈壁上。
裴涼早備好了充足的食物和水源。
入秋之後,頭頂的烈日不算太毒,但也烤的人渾身難受。
夭娘一夜沒休息好,此刻已在裴涼懷裏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翻過了幾座低矮的山丘之後,裴涼讓馬兒停下來歇歇腳。他小心翼翼地把夭娘抱下馬,將自己的衣服攤開,讓她躺在了柔軟的沙子上。
再給馬兒喂過水後,裴涼用神識掃了一下周邊,突然數十裏外的一處動靜立即引起了他的注意。
漫天黃沙中,遍地死屍。
一個戴著麵具的身影瘋狂屠戮著四處奔逃的人族。
遠處,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被幾個年輕人攙扶著,看得出,老者受了很重的傷,已經危及生命。
“你們快走,再不走都要死在這…….”
作為在場唯一的一名十方境,老者用舍去自己大半條命的代價為這幾個年輕後輩爭取到了些許時間。
他一臉焦急地抓住一位劍眉星目,英姿颯爽的年輕人。
可這位看似男兒身,實則女扮男裝的年輕人卻搖了搖頭,果斷地抽出手中佩劍,擋在了老人身前。
跑是跑不了的,就算死也隻能戰死。
受到她的影響,身邊幾位年輕人都一臉視死如歸之色,站了起來。
這時,麵具人已經殺光了四周逃竄的人,目光盯住了這邊。
裴涼身形極快,遠遠就鎖定住了那個頭戴麵具的身影,那是個妖族,還是個金身境的大妖。
這時這位妖族強者終於發現了迅速逼近的裴涼,身形瞬間暴退百丈,如離弦之箭,遁入天空。
可裴涼的身形更快,地麵上的眾人隻看到一道殘影瞬間就追上了已消失成一個黑點的妖族強者。
裴涼首次拔出了腰間木劍,在刺目的陽光中,一道劍光幹脆利索地斬下了這個金身境大妖的頭顱。
當裴涼提著頭顱走到幾人身前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片刻之間就斬殺了一位金身境大妖,此人的修為不容置疑,乃是一位貨真價實涅槃境。
看著眼前這位已經站在修行界巔峰,麵容還如此年輕的男子。
所有人都趕緊低頭行禮,不敢再多看裴涼一眼。
這是對頂尖強者基本的尊重。
就連垂死之際的那位老者都要掙紮地站起。
裴涼二話不說,一掌抵在老者的心口
“前輩,老朽已經沒救了,咳咳…….”
老者一激動,又吐出一大口鮮血,其中夾雜著幾塊破碎的心髒。
幾位年輕人見狀,連忙跪倒在地
“懇求前輩救救林大俠,他為了救我等才受這麼重的傷”
一位少年邊磕頭邊啜泣道。
裴涼隻是看著老者道:“老人家有什麼心願未了”
老者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意,整個人看來都煥發了精神
“老朽此行就是去殺妖族的,隻求前輩把這幾個孩子安全帶到古峪關,在戰場上替我多宰幾頭畜生,就心滿意足了。”
在得到裴涼的點頭之後,老者又看了一眼那幾個年輕後輩,最後把目光落在了那位一直站著,女扮男裝的年輕人身上。
“一路走好”
這位年輕人說完這句話,對這位即將逝去的老者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老者也咧嘴一笑,滿臉欣慰,安然而逝。
在單獨埋葬了老者之後,幾個人又用劍刨出了一個大坑,把所有零零碎碎的同伴屍體都埋在了一起。
做完了這些,裴涼帶著這四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回到了拴馬的地方。
在回來的路上,裴涼通過那位女扮男裝的年輕人口中了解到,這一行人足有百人之多,均由蜀中各大門派的精英弟子組成的,由十方境的崆峒掌門人帶隊,前往古峪關曆練的,誰知半路就遇到了前來截殺的大妖。
千百年來,很多妖族強者都秘密潛伏在了人族,眼下大戰將至,這些暗藏的一枚枚棋子都會冒出來。
很多前來古峪關支援的人族力量為了穩妥起見,都選擇由強者帶隊,結伴而行。
隻是誰都想不到這麼一支小規模的隊伍竟然能遇到金身境的大妖。
作為這支小隊唯一幸存的四人,他們都來自蜀中大派“巫山十二峰”。
那位女扮男裝的年輕女子是其他三人的大師姐,名叫“丁柏青”,
她的父親是巫山十二峰中鬆巒峰峰主“丁桐”
蜀中之地,自古有詩雲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端的是險峻無比,此間相距何止千山萬水,這行人一路奔波至此,實屬艱辛不易。
夭娘早已醒來,一見裴涼帶回來了這麼多人,不禁一臉驚訝。
裴涼簡單給她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當夭娘聽到這些人要跟自己一路去古峪關時,臉上自然有些不開心。
這算怎麼回事,身邊一下多出了四個陌生人,幹啥事都別扭。
況且她一眼就看出了丁柏青的女扮男裝的身份。
女人總是喜歡暗自比較,論長相,身材和年齡,夭娘覺得自己肯定占有優勢,可她不得不承認,這位女扮男裝的姐姐身上確實有一股遠超一般女孩的英氣。
可夭娘也是個知書達理的女人,裴涼答應下來的事萬萬不能因為自己而改變的,
縱然她千不甘,萬不願,一行六人最終還是出發了。
夭娘騎在馬背上,裴涼獨自走在前頭,四人跟在後麵。
畢竟是徒步行進,速度太慢,一直走到了天黑,還是沒能走出這片戈壁。
幸好各自身上都有幹糧和水,再撐上兩三天也問題不大。
晚上六人找了一處能擋風沙的地方,升起了篝火。
丁柏青四人簡單吃過東西之後,很識趣地走到百米之外又找了一處棲息之地。
有涅槃境強者坐鎮,方圓數公裏內都不用擔心出什麼事。
夭娘看著四周空曠的地麵,有些擔心道:“這晚上不會有蛇蠍從土裏鑽出來吧”
女孩子可最怕這些東西了。
裴涼用樹枝在給夭娘簡單搭個床,頭也不抬地說道:“這是戈壁,遍地都是這玩意兒”
夭娘聽他語氣不像開玩笑,頓時緊張起來,低頭看了看地麵。
“那怎麼辦”
聽夭娘又問,裴涼隨手捋了一串青黃的樹葉,在他轉頭的刹那,嘴角那抹笑意就消失了
“你晚上睡覺的時候,用這些堵住耳朵和鼻孔,這樣蟲子蜈蚣啥的就鑽不進去了。”
裴涼遂將手中樹葉揉成幾個團團,遞給了她。
“啊”夭娘連忙掏了掏耳朵,慘兮兮地接過這些東西,從掌心挑出兩個,又用指頭捏了捏,塞進了自己鼻孔。
“是這樣嗎,那它們咬我怎麼辦?”
夭娘突然仰起臉,可憐巴巴地眨著眼睛。
裴涼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不經意間,嘴角抽搐了一下。
有時候,這女人就是種比三歲孩童還好騙的神奇生物,。
“你說話啊,啞巴了”
由於夭娘的鼻孔堵住了,就連說話都帶起了鼻音
實在憋不住的裴涼,笑岔了氣,捂著肚子後退數步。
“你還……還……真信啊”
夭娘立即把鼻孔裏那兩團散發著草腥氣的東西摳出來,扔到了地上。
她也不惱,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那個搞惡作劇的男人。
裴涼看這副架勢,立馬就不笑了。
夭娘勾了勾手。
裴涼幹咳兩聲,拍了拍腳上的土,走來一臉煞有介事地說道:“其實晚上還是有點危險……..”
夭娘嗯了一聲,突然彎腰抄起地上一截樹枝。
裴涼見機不妙,撒腿就跑,饒是如此,腦袋上還是結結實實挨了一下。
丁柏青一行人已經躺下了,忽然聽到遠處傳來打鬧聲,
幾人立即聽出來了,那是裴涼和那位騎馬女子的聲音。
月光下,兩個互相追逐的身影跑上了一座山坡。
隻見夭娘不停揮舞著手中那根細長的木棍,將裴涼打得抱頭鼠竄。
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色之中。
三個同門師弟的表情一個比一個驚訝,其中有人甚至中途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眼花了。
那位在他們眼中地位尊崇無比的涅槃境強者,一劍斬殺金身境大妖的存在,此刻竟被一個弱女子在身後追打得滿地跑。
滿目柔情的丁柏青笑了,眼底深處閃過一絲羨慕。
打累的兩人坐在了山坡背麵的沙丘上,看著繁星點點。
夭娘猛地撲在裴涼的身上,笑容中透著一股不懷好意。
裴涼臉色馬上變了。
“哼”夭娘冷笑了一聲,雙手一下扒開了裴涼胸口的衣服。
“女俠饒命”裴涼連連告饒。
“本女俠今天就要劫個色”
夭娘輕輕咬住了嘴唇,伸出青蔥玉指勾了勾裴涼的下巴。
“不要”
裴涼剛說出兩個字,臉上就挨了夭娘一巴掌
“嘴上說不要,下邊都有反應了,騙鬼呢”
夭娘用十分霸氣的眼神蹬了一眼裴涼,罵了一句“男人果然最是虛偽”
裴涼一臉尷尬,無地自容。
突然他靈機一動,手指天空“快看,有流星”
緊緊壓著他的夭娘無動於衷,嘴角譏笑。
“有人來了”
裴涼接著又說。
夭娘已沒了耐性,拽著裴涼的衣服就要給他脫下來。
忽聽山坡上傳來一聲呼喊
“裴前輩,你在哪兒?”
夭娘聞言大驚失色,連忙從裴涼身上滾下來,趴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
裴涼微微一笑,站了起來。
丁柏青這姑娘真不錯,收到求救信號後還能如此巧妙的幫自己解圍。
深夜,等大家都睡去了,夭娘才坐起身,狠狠踢了一腳睡得正香的裴涼。
裴涼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
“站起來”夭娘發號施令。
裴涼隻得乖乖站起。
“你站著抱著我睡,我怕蟲子咬”
裴涼苦笑一聲,知道夭娘這是故意整自己。
“這樣我怎麼睡”
“那是你的事”
夭娘說完就跳到裴涼懷裏,閉上了眼睛。
裴涼搖了搖頭,抱起夭娘昂頭挺胸,隻當練馬步了。
其實夭娘這麼睡也睡不好,可她就是想讓這個可惡的男人吃點苦頭,硬是咬牙堅持了足足一兩個時辰,期間還得裝出一副睡得很香的樣子,甭提多難受了。
她以為裴涼肯定會最先敗下陣來,可這男人的胳膊好像石頭做的,抱著她的身子一直紋絲不動。
最後夭娘實在挺不下去了,趁翻身的功夫故意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
“怎麼樣,知道錯了嗎”夭娘用一副慵懶的音調問道
“目前還沒有”
裴涼還是一臉輕鬆。
夭娘暗中咬了咬牙,表麵上還得雲淡風輕地笑了笑。
“你就嘴硬吧,我就是想給你點教訓,長長記性”
說罷夭娘就要下來,奈何裴涼的胳膊把她禁錮得死死的。
“這裏風有點大,我怕著涼”
夭娘急忙說道。
“那我換個地方站”
裴涼抱著懷中的女子剛挪動兩步
夭娘就狠狠掐住了他的胳膊,轉著圈擰。
成功落地後的夭娘一腳踢在了裴涼的屁股上。
露宿這荒郊野外的滋味確實不好受,
第二天清晨醒來的時候,除了裴涼,每個人都多多少少看著有些萎靡不振。
古峪關位於整個人族大陸的最西端,裴涼他們一行直到夜晚才走出了戈壁
前方就到了彩雲國的境內。
這是一個彈丸小國,因靠近大陸西端,日暮時分,整個國家籠罩下彩雲之下,因此得名。
雖然臨近戈壁,氣候條件幹旱,但彩雲國非常重視農桑,以盛產精美的絲綢而聞名海內。
裴涼他們在彩雲國邊境的小城找了一間客棧住下。
掌櫃的一看幾人的行頭,就知道是從中土之地來的,連忙問起現在中州的情況。
幾人便坐下來跟掌櫃攀談了起來。
因為夭娘身體有些不適,裴涼就先上樓將她安頓了下來。
丁柏青他們從掌櫃的口中得知,現在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借道彩雲國前往古峪關,他們的皇帝已經下旨,凡是前往古峪關抗擊妖族的人來到本國境內,所有關卡必須一律放行,沿途供應食宿的商家不得收取一個銅板的費用,如有需要,還可以派專門的軍隊護送前往古峪關。
“你們的皇帝很英明啊”
丁柏青的二師弟姓馬名關,是個胖子,聞言忍不住誇讚道。
掌櫃聽到外鄉人誇自己皇帝,也覺得臉上有光,連連點頭道:“誰說不是啊,我們這位少年英主治國有方,愛民如子,你看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們彩雲國總體還算安穩,鄰近那個吡羅國就不一樣了,連他們的國王都被一眾亂民砍掉了腦袋,整個國家亂成了一鍋粥,你們路過的時候千萬小心,寧可繞道,也不要從吡羅國境內穿過。”
看著掌櫃一臉鄭重的神色,丁柏青笑了笑:“如果繞道的話,得多走不少路吧,我們行程趕得緊。”
掌櫃的歎了口氣:“這位姑娘,聽老漢一句勸,不管多走多少路,也比丟了性命強,雖然你們看著像有武藝在身的人,但那裏亂民太多了,雙拳難敵四手啊。”
丁柏青與其他三名師弟對望了一眼,沒有再說什麼。
掌櫃的一片好心自然要領情。
第二天清晨,一行人吃過客棧裏準備的一頓豐盛早膳,臨行時,掌櫃的說什麼都不收錢,眾人隻好作罷。
沒走多遠,前方就來到了一處熱鬧的市集。
丁柏青不禁眼前一亮,她看到了幾位胡商牽著一群馬在叫賣,這正是他們目前急需的,在得到裴涼同意後,四人就趕忙去采購馬匹和物資。
夭娘聽裴涼說這彩雲國盛產絲綢,早就心動了,見眼下有空,拉著裴涼就逛了起來。最終在集市的西頭找到了一座規模最大的綢緞莊子,夭娘進去挑了一件成衣,換上之後,發現尺寸剛剛好。
“好看嗎”
夭娘穿好在裴涼麵前轉了個圈,她挑選的這件是緋紅的外套配緞白色的衣裙,將夭娘美妙的身形和嫵媚的氣質勾勒得非常好。
裴涼點點頭。嘴唇微動,似乎還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能說出來。
“笨死算了”
本身想聽些讚美之詞的夭娘很明顯有些失望,白了他一眼,揮手讓裴涼付錢。
等裴涼出來的時候,之前給夭娘穿的那件紅衫又穿回了他身上,手裏還拿著夭娘換下的那身紫色的衣裙。
“拿著我衣服幹什麼”
夭娘眉目含情,笑意曖昧。
裴涼扶了扶頭上的鬥笠,咳嗽了一聲:“別瞎想”
“那還不丟了?”夭娘接著問。
裴涼猶豫了再三,小聲說道:“你沒見我把你衣服拿走時,那小夥計的眼神,要生生把我吞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