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長得帥,容易招蜂引蝶,但我一直很信任他,從來不信他會喜歡上別的女人。誰知道他會真的對不起我!”

同事嗚嗚控訴的聲音在逼仄的辦公室裏回蕩,夾雜著老舊空調吭哧吭哧運作的聲音,為本就炎熱的盛夏平添一絲憋悶。

木綿終於完成了手裏的表格,放下鍵盤,麵向同事,眉毛極具共情感地緊皺,用一種不解和唏噓並存的聲音道:“這誰能想到呢?”

同事嗚嗚嗚:“是啊!”

木綿:“……”

不,她隻是說說而已,其實她早就想到了會有今天了。

她在這個辦公室裏工作了半年時間,已經無數次聽見同事疑惑地不解地憤怒地說自己男友好像在和別人聊騷。

剛開始木綿還很認真地幫著分析是不是真有問題,如果有問題怎麼分手會比較安全。但每一次,她分析得舌頭都快幹了,同事隻要聽見男友解釋“那隻是朋友”,立刻就會原諒他,還要反思自己是否不夠信任的問題。

時至今日,木綿除了敷衍,一點兒多餘的想法都沒有。

今天的同事大概確實傷得比較重,哭了一會兒之後開始升華自己的感情問題,試圖找出一條具有普世價值的戀愛指南。她麵對著木綿,沉痛地說:“是不是長得帥的男人都是三心二意,靠不住?”

木綿不走心地說:“可能吧,也不一定,誰知道呢,我也不認識全天下的男人,沒有靠譜的數據。”

同事擦了一下眼淚,突然想起來什麼,帶著一種莫名的期待問木綿:“我之前聽小文說,你前男友可帥了,他出軌過嗎?”

小文是木綿的大學同學,現在和她在同一個單位不同部門上班。

木綿不知道同事在期待什麼,乍一聽見“前男友”三個字,她花了一點時間才把它和一個具體的人聯係在一起。

建立聯係的頃刻間,一張棱角分明眼神冷清的臉出現在了腦海裏,那麼清晰,連額頭上那顆小痣都沒有半分模糊,那麼真實,好像呼吸聲都能聽見。

她沒想到,三年沒有見過了,她居然什麼都沒有忘記。

她在腦海中虛無地看著那個人,他也看著她,或許是一瞬間,也或許過去了很久,他的嘴張開了,像是要說什麼。

她的瞳孔猛地一縮,汗毛豎了起來,她把所有的幻象瞬間驅散,倉皇得像是逃難。

回過神的時候,同事好像暫時忘記了自己的苦痛,湊過來複述一遍剛才的問題:“你們為什麼分手,他是不是也出軌了?”

木綿搖頭:“沒有。”

同事:“對你撒謊嗎?”

木綿:“也不。”

“冷暴力?”

“沒有過。”

同事一幅不信的模樣:“一個帥男人,沒出軌劈腿,不撒謊,不冷暴力,那你為什麼要分手?”

木棉一時語塞。

她的語塞被同事看成了嘴硬心虛,同事有些滿足地鬆了口氣,用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語氣說:“都分手了,沒必要維護他的麵子。果然,帥男人就是靠不住,過日子,還是找個普通點的好,駕馭得住……”

聽見同事的話,木綿沒有辯解什麼。

她隻是在回想一個問題。

“為什麼要分手。”

當年那個人也這麼問她。

那時她花了很短的時間陳述原因,聽完之後,他在深冬的寒風裏沉默地站了很久,然後才說:“那就分吧。”

他再也沒說什麼,沒有質疑,沒有挽回,隻是低著頭,在那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裏,她看見他身旁的老梧桐樹上最後幾片枯葉被風吹了下來,落到池塘裏,沉了下去。

那天之後,她再也沒見過他。

木綿還在回憶,同事又已經轉回自己的情感世界,繼續車軲轆一般地控訴。

木綿是真的不想聽她叨逼叨,但又不得不聽。

同處一個辦公室,基礎的麵子工程總要搞。

一路被折磨到了快下班時間,木綿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好了,可以解放了,雖然今天的工作任務因為被影響了還有很多沒完成,但是明天還能繼續幹,下班了她就要脫掉這層社畜皮,成為一個嶄新的人類。

然而。

四點五十八分的時候,辦公群內突然跳出來一條消息。

“緊急通知:明天上午上級督查組要來檢查,今晚務必把近兩年賬目核對一遍,所有三萬以上項目的合同和招投標手續都必須補全。”

木綿:“……”

這他娘的。

按照之前整個部門的統一規定,她們的賬表隻需要附上了五萬以上項目的手續,這個節骨眼兒突然把要求降到三萬以上,必然是領導為了穩妥和提拔,自我加壓。

問題是這個壓力領導本人不會承擔,他們隻負責要求,真正要付出勞動的隻有木綿和同事曉曉兩個人。

木綿苦笑著癱在椅背上:“今天沒有九點估計回不去了。”

曉曉沒有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