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梧心底了然。
虞映柳之所以故意做出一副恭賀的樣子,為的,就是讓旁人都瞧見漁陽長公主有多麼自大囂張。不過是丁點兒風聲的傳言而已,便迫不及待開始喜滋滋收禮宴賓客了。
越帝雖然腦子不好使,但自古帝王的多疑通病,他還是患了的。待消息傳入他耳中,除非越帝真是昏聵地寵溺貴妃和漁陽長公主到毫無底線,不然,多少會心存猜忌。
屆時,再有人吹一吹耳旁風……
虞清梧眼底劃過一道冷意,就這種挑撥離間的低劣手段,用來套路沒腦子的原主也許還有點效果,但妄圖讓她虞清梧上鉤,想都不要想。
她目光瞥向那些端著大紅漆盤的宮娥,出聲製止住她們想放下東西的動作:“等等。這些東西,四姐姐還是拿回去的好,我屬實是消受不起。”
“漁陽妹妹這是哪裏的話。”虞映柳眉梢挑動,“父皇對你的偏寵,是闔宮上下有目共……”
“四姐,慎言。”虞清梧沉聲打斷她假惺惺的表演,說道,“咱們親姐妹一場,我不妨同你說實話。父皇心裏如何打算,我無從得知。但倘若真如同你所說那般,我必定親自向父皇請旨,請他老人家收回成命。”
“我漁陽脾氣雖然刁蠻了些,但自知之明還是有的。這一生隻想舒舒服服地活著,絕不做他想。”
最後這句是真心話,比真金還真,隻不過虞映柳不會相信罷了。
虞清梧輕而易舉便把她的心思摸了個透徹,這人一提及越帝有意立太子,就迫不及待地跳腳,鉚足勁兒想把自己拽下水,歸根結底,其實是虞映柳自己有野心。
且又恰好越帝這個人運氣不大行,公主生了一大堆,皇子卻唯有已故先皇後所出的一位,如今年歲尚幼不說,兼之越帝獨愛嬌豔美色,不喜萬事循規蹈矩的先皇後,連帶著對那位嫡子也不待見。
諸多要素,皆助長了虞映柳的勝算。
這也就能夠解釋,為何虞映柳已過及笄年歲,卻還未婚嫁生子。她把虞清梧當成最大敵手,不達目的不罷休。
虞清梧吃準了她的心機,於是故意放出那些話誘她。
這人不就是想讓越帝厭棄自己嗎,那她就明明白白地說會去向越帝挑明。既符合了原主蠢笨無腦的莽撞性格,同時又拿捏準了,沒有哪個皇帝能容忍子女當麵和他提繼承皇位的事。
這個說法會讓越帝不高興,所以這個說法能讓虞映柳心情大好。
果不其然,麵前女子裝得若有所思後,歎出一口氣:“倒是我誤會妹妹了。既如此,這些賀禮我便先帶回去,你千萬記得喝醒酒湯。”
“四姐姐慢走。”虞清梧抬手揉動太陽穴,“我頭還有些昏沉,就不送四姐姐了。”
總算把成天找茬兒的麻煩精送走,虞清梧頓時癱坐在椅子上,單手支額,渾身上下都透著懶散氣息。
她是真不喜歡這種暗含心計與鬼胎的對話,傷神又費力。
虞清梧闔上眼,靜等小廚房送來早膳。
可她還沒把椅麵坐熱,正殿外突然傳來一聲高昂尖叫。
“啊——”儼然依舊是虞映柳的聲音,夾雜著濃濃慌亂,“別過來啊!這是誰養的貓兒,啊——”
貓兒?虞清梧聽見這個字眼陡然睜開眼。
她的瑤華宮中有貓兒?
“喵嗚——”果真有貓叫聲傳來。
虞清梧瞬間想起以前大學寢室樓下的小奶貓,每次瞧一眼就能萌化她的少女心,隻想抱回寢室當貓主子養著。她當即頭也不疼了,興致衝衝地往外走去。
隻見在殿前空地上活蹦亂跳的,是一隻通體純黑,唯獨眼睛幽藍的黑貓。而被它環繞的虞映柳則跌坐在地上,珠釵掉了一支,剩下一支歪斜撐在發髻間搖搖欲墜,麵色蒼白地嚷嚷著“別過來啊——”,好不狼狽。
……虞映柳居然怕貓?
虞清梧見她這幅花容失色的模樣,與幾次三番刁難聞澄楓或算計她時的高貴端莊反差強烈,一時間心底暗爽,嘴角也壓抑不住得往上揚。
又幸災樂禍地靜看了會兒,眼見虞映柳快要被嚇暈了,虞清梧才緩緩走上前明知故問:“四姐這是怎麼了?”
虞映柳縮著脖子,大口大口喘氣,哪還能說得出話。虞清梧便在她旁側蹲下身,雙手朝前伸出。
小黑貓登時前肢一躍,跳上了她的臂彎,揚出軟綿綿的叫喚聲:“喵嗚——”
虞清梧被它乖巧模樣逗笑,刻意在虞映柳驚疑不定的目光下,獎勵般地揉了揉貓咪下巴軟毛。雖然不知道是誰養的貓兒,但完全不妨礙她褒獎小貓咪做得不錯,全然無視虞映柳落在自己身上越發怨毒的眼神。
而她動作間,眼角餘光忽然瞥見回廊拐角後似乎站了一個人。
陽光斜斜打在少年身上於地麵落下影子,出賣了聞澄楓的躲藏。
虞清梧疑惑眨眼,不理解他站在回廊深處久久不上前是所為哪般。可下一秒,慵懶蹲在虞清梧懷裏的黑貓仿佛敏感嗅見了主人氣息,突然跳下她的臂彎,撒開四蹄快跑著撲到了聞澄楓的肩頭趴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