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澄楓唇線微抿,朝虞清梧望來的眼眸眨動了兩下:“什麼是碰瓷?”
他臉上白麵灰和黑煤灰尚未清洗擦拭,落在少年精致臉龐,再搭配此時的三分困惑,好不滑稽。
“就畫芷那樣的啊。”虞清梧道,“明明是自己故意摔倒,卻偏生倒打一耙,往你身上潑髒水。”
音落,聞澄楓深邃鳳眸頓時閃爍出幾點光亮。
竟然被長公主看出來了麼?
自己分明什麼都沒說,就已經被長公主看出真相。
所以她知道畫芷在撒謊,她從最開始就打定主意會偏袒自己。
原本隻是埋入心田的種子瞬間生根發芽,原來真的會有人無條件相信他、待他好。
少年剛要啟唇,可又聽虞清梧道:“你上前兩步,到本宮跟前來。”
聞澄楓依言照做,他站到了貴妃榻邊,隻見虞清梧倒了半盞茶水,而後將杯盞傾斜,任由溫水浸濕小案上交疊平整的絲帕。少年看得不明所以,但下一秒,虞清梧就執起濕潤帕子遞到了他麵前。
“把臉擦幹淨了。”
聞澄楓愣怔,他的臉上有什麼嗎?
下意識轉頭去看梳妝台擺放著的銅鏡。
鏡中的人臉一塊白、兩塊黑,不均勻分布。刹那又染上了幾點紅,這是他尷尬出來的,連忙伸手接帕子。
“算了……”虞清梧卻驀然又將手收了回去,她坐直身子道,“你把頭低一點,本宮幫你擦罷。”
臉部位置自己看不見,要是讓聞澄楓動手來,就憑他在廚房裏擀麵那副笨手笨腳的樣子,沒準會隨意抹兩下,把黑白兩種顏色的粉末調和成灰色。
完全擦不幹淨不說,還會越弄越髒。虞清梧很單純想著,便把絲帕纏繞在指尖,細心給少年擦拭。
聞澄楓霎時僵硬在原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長公主好聽聲線誘惑著彎腰低頭的,等回過神,輕柔觸感已經落在了臉頰皮膚。
茶水裹挾著暖融溫度,動作著的手指卻似乎有點微涼,仿佛冰火兩重天流竄入他肌底,整個人既大腦緊繃地錯愕,又四肢軟綿地享受。
聞澄楓還是第一次與女子離得這樣近,他呼吸不敢重,眼睫不敢眨,發出任何細微聲響都需要勇氣,便保持著最初姿態,一瞬不瞬盯著虞清梧。
早就聽說南越貴妃出生低微,原隻是秦淮河畔一名歌姬,卻因生有傾國傾城之色被遊玩煙波的越帝看中帶回皇宮,又因歌喉曼妙、琴聲悠揚獨享椒房之寵,連帶著貴妃誕下的女兒也貌若天仙,女憑母貴,破例封為長公主。
聞澄楓以前隻當昏君好色,見著姣好容貌就走不動路,可而今咫尺之近凝視虞清梧,他才驚覺原來這世上真就有女子能美得如同畫中走出來般,令人挪不開眼睛。
且虞清梧的相貌既非小家碧玉窈窕之姿,也不是大家閨秀端莊嫻靜。她唇朱眉濃,流眄桃花眼底是化不開的風情萬種,如玫瑰張揚明媚,豔麗逼人。若非她身份確鑿是南越人,單從這張臉瞧,其實更似北魏邊塞部族的姑娘。
“發什麼愣呢?”虞清梧忽然的聲音拉回了聞澄楓飄遠的思緒。
仿佛做壞事被抓了個正著,少年趕緊別開視線,規規矩矩站好。
虞清梧把弄汙的絲帕隨手丟在角落,她清楚看見聞澄楓的臉頰和耳根在短短半分鍾之內,紅透了。
就因為自己給她擦了臉?
……臉皮這麼薄啊?
虞清梧驀地覺得這個日後將會君臨天下的男主,在這一瞬間,還是很呆萌的。就像小學時代老師讓男生女生牽手跳舞一樣,自己才輕輕碰他幾小下,就羞紅了臉,妥妥的純情小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