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何君婉走出屋外,才發現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遠處村中家家戶戶已經升起了陣陣炊煙,給這冷寂的秋雨帶上一絲人間煙火之氣,美好恬靜。一老一少走在一條幽靜竹林小道上,旁邊的竹上掛著一頂頂籠燈,直向路徑深處延去。何君婉望著這些彩燈,好奇的問道:“江老伯,掛這麼些燈籠是作何?”
江老笑道:“姑娘外地來的,不知現在正值本地的祠節,這路盡頭是村人供奉的祠堂,而從祠堂到村頭,一路連點十二盞明燈且三日三夜不能滅是這兒的俗規,為的是求福澤綿長,年年保安,老夫前麵也是為了掛這燈不慎跌倒的,那時可多虧了姑娘在一旁。”
“方才聽您說家中也有貴子和乖孫,為何不差遣他們或是鄰裏鄉親做這活,還要勞您一把年紀了還做這累身子的事。”何君婉問道。
“老祖宗的規矩,這燈隻能由村長一家來挑,往年都是犬子來做這事,隻是這幾年周遭人丁稀落,民商不濟,犬子攜一家南下謀出路去了,他幼時曾偶遇高人,會些拳腳功夫,幾年打拚在鏢界闖出點名聲,便欲接我夫婦二人過去
隻是我二人戀及故地,不願舍棄先祖遺居,便留了下來,隻是偶爾略念我那乖孫,想來,今年應該也滿生肖了”提及此處,江老滿臉慈愛之色。
何君婉心念一動,想起之前偶見那奇怪少年,不禁莞爾一笑,對江老問道:“對了,江老伯,我前麵曾在村中見一奇怪的人。”說著將那少年偷魚一事述之。
江老哈哈笑道:“那野小子又去偷柴老二的魚,此事老夫都見怪不怪了,說來那孩子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可能是瘟疫肆虐時沒了父母,自己一人四處漂泊流浪到了此處,我家老婆子曾見他甚是可憐,想收養家中,隻是那孩子估計是山林裏流浪慣了,不甚跟人親近,隻得偶爾留些飯食在門口,讓他取了吃。”
說罷江老慢慢停下了腳步,對何君婉抱拳道:“婉兒姑娘,前麵便是祠堂,過了那裏再往西走就是上山之路,老夫就不再送了,願姑娘早日尋到恩公,代我向其問安言謝。”
何君婉也行禮道:“多謝江伯父帶路,晚輩定不負所托。”說罷便於江老分離,獨自繼續向前方行去。
四周竹林在秋風的撫搔下沙沙作響,遠處忽閃的燈燭宛如一排瑩瑩明星,向曲徑深處彎去,何君婉不禁在想牛郎織女七夕鵲橋相會之時,鵲兒們是不是也這般如此銜著彩燈排成一行,為其相聚添彩,那景像定是好看,隻可惜自己這兒的鵲橋燈暗了些,且也沒有情郎在對麵迎我,想到此處,頓時也覺得這燈兒也沒那麼好看了。
又前行了一會兒,發現已經走到了路頭,四周竹林環繞,並無岔路,唯有眼前的一片空地上獨自立著一座祠堂,何君婉走進細細觀看,那祠堂似乎年份久遠,牆與瓦頂上都布滿青苔,牆紙上也皆是破洞,唯有正門看著光鮮亮麗,似乎常有保養。祠堂頂上掛著兩盞明晃晃的燈籠,紙窗也透著微弱的燭色,想必是江老所點的香火來祭神。,
然正轉身準備尋路離去之時,鼻尖卻忽然聞到一股焦煙味從那祠堂之中傳來,不禁大驚:“哎呦,莫不是老鼠打翻了燭台,裏麵失火了,若是祠堂被毀,江老可要傷心了。
”
不及細想,急忙上前推門而入,然而裏麵並無火勢,隻有一個渾身襤褸髒亂的少年正蹲在地上,麵前燃著一團篝火,正在烤著手裏的魚,滿是泥穢的臉上一對亮晶晶的珠子正盯著自己看。
何君婉愣了一下,卻沒想到是白天見到的那少年正在這祠堂裏生火烤魚吃,而手裏拿的棍卻甚是奇怪,又細又長,何君婉仔細打量一番,卻噗嗤一聲挽嘴咯咯笑了起來。
心道江老伯,我找到你那挑燈的竹竿兒了,對著那髒兮兮的少年說道:“小兄弟,你在這兒生火烤魚,要是讓村口的江老伯知道了,可要打你屁股嘍。”
而那少年隻是怔怔的望著何君婉並不言語,何君婉正想這人難道不通人言之時,卻突然傳來一聲少年稚嫩的聲音:“你是天上的仙女姐姐嗎。”
何君婉被少年不著邊際的話語問得一愣,心想這少年既聽的懂人語,怎麼說出的話這麼稀奇古怪,莫非癡傻?問道:“你這說的什麼話,為什麼覺得我是天上來的仙女?”
那少年指著祠堂中央的一座雕像說道:“你不是這兒的神仙姐姐麼,我見你長得與她一樣啊,還是說是她派你從天上下來拿貢品的?”
何君婉看向少年所指的方向,那裏立著一座栩栩如生的白玉雕像,是一位人身蛇尾的曼妙女子,手握一柄長劍指向所望遠方,風姿卓越,美豔絕倫。
何君婉看的心馳神往,心裏肅然起敬。沒有想到這毫不起眼的小祠堂中卻有如此巧奪天工之物,若不是那少年在此生火引自己無意進入,怕是就無緣目睹了。
想到此處何君婉眼神一轉,看那少年仍是蹲在一邊心無旁騖的烤魚,魚油嘶嘶滴落,讓那篝火燃的更加大了,不禁心裏暗暗擔憂,自己若不管離去,這少年萬一不小心將這祠廟點了,不僅江老伯傷心,自己也於心不忍那巧奪天工的神像就此被毀。
隨即心念一動,想到既然那少年將自己誤認為是這祠堂裏的神仙派來的,索性將計就計,嚇他一下。隨即杏眼一瞪,裝出一副生氣的神情,嬌聲喝道:“好膽大的小子!知道這是我家神仙姐姐的供堂,還敢在這裏生火,還不速速把火熄了,給我家姐姐磕三個響頭賠罪,要不惹她生氣了待會下凡來,看怎麼收拾你!”